本该空置的圈椅上,赫然坐了一个人,恍惚间觉得是一个梦,但来人执壶的手腕一转,茶水注入杯盏的声响如同灌顶,便知不是梦。
从“质子”到礼部侍郎,从洛城到这首善之区,再到父兄如今羁押在署,言府福祸不明
言淮已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事。
但暗中此人轮廓渐晰,还是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月光从窗户斜倚进来,只限在他的鬓侧,是华发才有的那种银白。
这让言淮有些不可置信:
“你……”
胡卿言在暗中拉动衣襟。
一把短刃从那衣襟里面拔出,又见他慢慢起身,侧坐在他的床边。
闷钝一声,刀刃埋在床侧的木条上,牢牢地钉在那里。
言淮看了一眼刀,依着月光显得雪亮。
接着一笑:
“吓我倒不要用刀。”
胡卿言也笑了,
“你还是老样子,”
说罢伸出两指,来回抚着那刀柄,眼神聚在那刃上:
“我也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吧……”
胡卿言的疲惫掩在他如今微带些砂质的音色下:
“你父兄二人进了校事处,我却从校事处出来了。”
“你既然逃了出来,为何不出京?天高海阔的……”
言淮朝那刀刃偏了偏头,
“你的本事我知道,如今孑然一身,不用顾此失彼‘如珠走盘’,来去自由。”
听到“如珠走盘”,胡卿言嘴角扬起一抹笑。
暗中他持着这抹笑,掌心抵握刀柄,望定言淮:
“替我告诉你‘妹夫’,他靳则聿要做执刀人,要用我这把刃,我有个条件,他们……给我定了罪名,我什么都认了,只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的笑隐了,夜中双目一抬,清减了些,越发肖似一头孤狼:
“嶂河岭一事,我胡卿言豁出性命救驾,他们污我什么都行,污我伙同外邦,此事,我决不能忍!”
言淮仕于朝堂,虽时日不多,但陈季礼手底下历练,熟悉朝中典章,亦知文牍諮禀、帝王谕旨,绝难更改,沉声道:
“此事陛下已
昭告天下,‘帝王之旨不能擅变焉’,如何还有转圜?”
“哼……”
胡卿言冷笑,下巴略偏了一下,往窗外一瞭:
“他手底下有的是谋策之士,如何做,还需要我胡卿言替他们想么?”
王府的夜显得安静,院中是暗的,靳则聿院中的门拢着,透出两方黄灯,一个人影从那牖格的黄光中透出,身形略微有些宽,夤夜而来,双臂举着:
“禀王爷。”
言淮双手捧了一把刃,奉在靳则聿身前。
“胡卿言说,若想用这把刃,得答应他这个条件。”
言子邑敏锐地感觉到,二哥同靳则聿说话的态度变了。
一点也不像是同“妹夫”说话的态度,却像是在同自己的“主君”说话。
“淮这些年在礼部,通晓文书机宜,明发下去的谕令,如今宇内皆知,不好改,陛下也不会改,想必他心里也明白,他说,他已经虑不到这些,王爷手底下谋士如云,必有其法。”
二哥咬中了“谋士”二字。
靳则聿的手在刀上悬了一会儿。
接着临空一握,背手身后:
“不知内兄有何高见?”
二哥此时才微展笑容:
“我虽不知王爷要如何用他,但我……多少知道他一些。”
说完深深一揖:
“他‘胡卿言’久惯奔命,一时意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