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廊间,是邢昭,仍旧是那个意态,神情却是严肃的,朝她的方向缓缓踏过来。
目光相接,步履无声。
言子邑是警察出身,敏感是刻在骨子里的,跑这里养钝了些,但时常在血液里复苏一下。
她察觉出邢昭对她的微妙变化,这个时间节点便是在巷子里碰上胡卿言之后。
但在霈忠、在荀衡面前,他又刻意掩饰了。
言子邑还是微微保持着仰头的姿态。
邢昭停在她面前的时候,眼皮微微一垂。
两人的身高差,让一直相接的视线
卡得严丝合缝。
廊底筛入的阳光,渐渐多了起来,似乎同他一道在廊子里转了个弯。
金线般错染在他身体的一侧,攀在他的肩膀上。
这般形貌,言子邑被他望得心神一荡。
他的声音向来清澈磊落,今日放低放慢了些:
“昭,敢问王妃一句,王妃觉得对得起王爷吗?”
感觉一阵热从肩膀升起来,透过锁骨直冲脑门,最后余留在耳朵上。
“那你呢?”
言子邑反应前所未有地快:
“你又对得起王爷吗?”
是了,他既然目睹了全过程,大可以半道奔出来
他战力和胡卿言不相上下,南殿与之单打独斗,更胜一筹,昨夜他手里十几个人,胡卿言身边,她虽没有细数,但绝对没超过十个,加之又在京城,一呼百应,要再次擒获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两人对目不言,但谁也没有挣脱。
言子邑未曾想到,会在王府里与邢昭这般对视
这样荒诞却又直接的对视。
“你们二人是如何对不起我?说来听听。”
靳则聿从一侧院门踏进来。
言子邑的眼皮却不自觉耷了下去。
揣摩刚才两人的对话,竟然显得如此暧昧不定。
邢昭并不避王爷,而是将目光持续打在她脸上。
“确有一事……”
言子邑垂落的双目一抬。
“此事,是关于胡卿言……”
邢昭是一句一顿,听到“胡卿言”三个字,言子邑感到身体僵硬。
似是一种等待铡刀落下的本能反应。
邢昭背在身后的手抬起,像王爷的方向躬身行礼:
“禀王爷,归军时,胡卿言……”
他似再有意一顿:
“手底下有一名副将,便是适才堂间议过,名刘烈,胡卿言被俘,曾私下对霈忠提出,望放过他手下两名副将,因妹子于军中全身而退,是受他胡卿言恩惠,我不想欠他人情,故而在书房议事时,属下之议,实有私心,先向王爷告罪。”
邢昭说到此,斜目看向言子邑:
“王妃婢女常乐,曾代妹受辱,在程阆军营时,因这个刘烈相助,险得脱身,回军时,王妃曾托我让常乐照料他的伤势……我答应了,故……在我二人看来,这是一桩两全的事,因昨日事机,昭正同王妃商量此事,只是一涉胡卿言,二涉常乐姑娘的身份,未同王爷详说,故觉对不起王爷。”
言子邑眼前突然有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一颗心简直要蹦出胸口,又被邢昭的话硬生生地塞回去。
他的“确有一事”,和“事关胡卿言”显然是故意
但他面上没有半点胡诌的姿态,心平气和。
仿佛刚才他们两个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突然想起回军那天,靳则聿也是这般从帐间走来,问他们在说什么。
邢昭立刻引那位将军“言语过失”,劝谏得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