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帅为王,自是心胸愈宽,路愈好走,若总是拘泥于小事,锱铢计较,也聚不拢人心。
行到半山,西斜日头打在一块砂石平道上,显得颇为平整,戴都统看着靳则聿一直目观水流,似乎在思索什么。
开口道:
“还记得当年临走时我说的话么?”
从此处切进来,似是不应该,但似乎比从别出破题更为真诚。
靳则聿也不兜圈子:
“杀其父,而怜其子,又令在左右,此为取祸之道。”
这是引自汉昭烈帝之言。
戴厉的脸一半投在阳光底下,
“新朝初立,‘凌烟阁’上有你一像,邢昭功不可没。”
靳则聿却没有半分得意,看着这个旧日官长,
“不,下官这些年回头看,当时意气颇多。而如今……或许,您仍旧是对的,我靳则聿成也于此,或许也终将败于此,只是时日未到而已。”
主帅有此一行,两拨人似乎都在意料之外。
一时也不敢挪动,都在原地候着。
论同人打交道,荀衡太傲,邢昭和王爷实则都是极难同人亲近之人,霈忠却不然,王爷同戴都统于孤山说话之际,他同都统手底下这班子人攀谈起来,说的是
校事处缉拿细作的琐事。
此情此景,若谈局势,未免防备,校事处之事,可作奇闻来讲,天南地北,放诸四海无有人不愿听的。讲到去岁言府他亲捕的那个外邦细作,绘声绘色,众人都听住了,霈忠是有意把话往这上头引,王妃被掳,事关名节,讳莫如深之事,只能旁敲侧击。
那疤面都统嘴快,看向巡抚使:“听说胡卿言向你要了几个仆妇,是不是那晚马车……”
知府嗽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巡抚使很聪明,“胡卿言当夜来的时候,问我要了几个侍候过前朝妃嫔的宫人,听闻把还把琼妃的宫殿收拾了出来……”
话到这里彼此都有数了,霈忠观色,嘴一咧也就过去。
说着那疤面都统像心里有事,将他拉至一旁,“兄弟。”
霈忠听这个称呼一愣,旋即转了肃态,“你说。”
“讲到女人……”
那疤面都统把调戏尤五娘的事一说,“这事态我是有些瞧出来了,指着靳王这气度,都统兴许也把宝押你们这儿了。我也不是怕那荀衡,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地道,心里不自在,只碰了下手,没做别的。”
王爷和戴都统从孤山回来,是申时初。
一回帐就召邢昭议事。
听闻戴都统表态不参与此事,对于他们来说,已是极好的消息。那疤面都统促合了戴都统,命人把南都的沙盘蘸了一遍水给悄悄地抬了过来,霈忠送往迎来之间,打听到不少胡卿言的消息,尤其是有了王妃的消息,兴奋地跑向大帐。
霈忠一掀帐门,愣住了
王爷孑立案后,荀衡和邢昭在案侧。
刑昭手执长剑,正在同王爷演论兵势。
他原先也是军伍出身,打过仗,却没正儿八经领过兵,是入了大都督府,才归于王爷麾下,王爷荷宇内重名,竟得亲近,后又与邢昭相熟,于行辕论政,于坊肆煮酒,几乎快忘了
二人皆是马背上的出身。
王爷手里把着一根长杆,抬目。
霈忠适才的兴奋劲消下去了大半,才反应到,胡卿言找南都的人给王妃寻了仆婢,又安排在了琼妃宫里,这两桩事临到跟前,当着众人,择哪一件都不好启口,脸上又是急于开口的表情,于是脑筋一转,另寻由头:
“打听到,胡卿言这小子,把城里的‘坎子’都招揽了,也就是戏园子的看门人,最能招眼,布在四处给他们听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