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那士兵满身风尘,犹自气喘吁吁,“连日战乱,‘江月城’因抵御反叛早已无暇顾及周边,‘碧长山’已然成了匪患据点。”

“什么?”哥哥的眉头顿时深皱紧锁。

士兵喘了口气,“将军,‘碧长山’聚集的盗匪人数不少,更有些是日前为我们击退的造反散兵,若非官兵镇压护送,只怕普通人难以通过。”

哥哥面沉似水,背着双手静静的踱步。

明白哥哥想找一条最安全的路让我回京的心。但如今战火纷飞,乱世烽烟何来安宁之处?

若非官兵镇压保护……

几个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我张了张嘴,又隐忍了。

于此同时,哥哥望着我的表情,同样欲言又止。

帐中的气氛一直凝滞着,我撰着手中的衣角,静静等待。

哥哥只是踱着步,偶停;摇头叹息间又再举步。

“哥哥。”我嗫嚅着,“让我留下吧。”

他身影顿住,背手无奈出声,“三日后,一万士兵护送马车回京师,你随车进京。”

他,终是不愿我在军中。

雪,一直未飘降。天空也算不上晴朗,带着点灰色的阴沉,低低的压抑人心。

风很大,旗帜翻卷、舒展、又翻卷……

天气很凉,似要下雪的前兆,看不到太阳,阴霾着。

吸一口气,寒凉的感觉直入肺中凝结成了冰,再被身体的温度暖透,化为一股白雾喷出。

沉重的,不止是车外的天气,还有我一直无法舒扬的心情。高高的提着,象是从悬崖落下,却无法到底的空坠着。沉闷的行军中,竟连林间鸟儿喧闹雀跃都未能闻见。

记得那日哥哥松开手,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腾向天空,眨眼消失的瞬间,我才忽然发现这不是看兵书,不是论围枰,这是真正的扛下了一国的百姓生死。

终于体会到了哥哥承受着的压力,也理解他为何执意将我送往晏清鸿府邸的坚决。

托孤!

一万人马随我回了京师,若不能拿下‘御慕城’,面对‘梁墨’大军潮水倾轧,他将再无一线生机。

马蹄踢踏,脚步沉厚,扬起了漫天的灰土,灰蒙蒙的遮挡了视线。

行军的队伍走了四五日了,夜晚匆匆扎营,天色微明便开拔。风家军的军规和即将回归的急切,让他们竟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我沉默在马车中,手指抚着右臂上精巧的机弩。

这是哥哥临行前亲手给我扣上的袖箭。弩身小巧精致,掩藏在袖中不露半点痕迹。扣动扳机三箭齐发,近身暗算几乎避无可避。

哥哥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凝卿,我不愿你的双手沾染半点血迹,不愿你看太多杀戮疯狂,若可以,我宁愿让你只见纯净天空,清风白云。”

我身在将相之家,一生也无法摆脱这烙印,何来纯净无暇,何来清风悠悠?

贺云崖撩开车帘望了望,“车边都是将军的人,小姐不必担心为人所见,大可欣赏风景。”

从沉默中抬起头,我浅浅摇了摇头,“为防万一,还是免了。”

静默,已是习惯。

久久呆怔,在我过往岁月中更是不计其数。

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我放下袖子,冲着他清浅颔首,“我还没谢谢你。”

“将军有命,职责而已。”他放下帘子,坐在马车的壁角。气息沉淀中,人影与车中的阴影融为一体,感觉不到半分存在气息。

我低首安坐,口气平淡随意,“我是谢你月余前那次救命之恩。”

“你说‘御慕城’中那一次?”他的声音隐透意外,“没想到你居然能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