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余怒仍未消,也懒得再与狐帝虚与委蛇。

宴祈既然不重视丹卿,自有他重视喜爱,谁稀罕区区一个狐帝了?

得知宴祈态度后,容陵的尊敬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本想甩袖就走,但到底还留了两分理性,于是他淡淡道:“晚辈此番前来,是想向狐帝道谢。前些日子,容婵贪玩误入弑神之地,丹卿为救舍妹,遂跟着闯了进去。”

提及弑神之地,宴祈有一瞬色变,但他掩饰得极好,可这点破绽,还是被容陵敏锐地捕捉到。

也正是这点破绽,突然点醒了容陵。

容陵一直都是极聪慧的人,可无论他多睿智冷静,事关珍爱之人,总会乱了分寸。

是了,如宴祈这般道行深沉的人物,就算再不满,又岂会轻易在他面前流露情绪?

方才宴祈是故意出言轻视丹卿。

为什么?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或是想掩饰什么?

高手过招,细节往往决定成败,宴祈在容陵面前失了态,大势已去,此时再拿腔作调也是多余,他扯了扯唇角,低声问:“公主和……丹卿,可有受伤?”

这话终是有些当父君的样子了,容陵回道:“阿婵几乎丢了半条命,”停顿两息,容陵蓦地抬眼,一字一顿道,“丹卿无碍。”

大殿寂静,许久无声。

窗外正值日落,暗影缕缕袭来,宴祈的眸子几乎凝成深不见底的漩涡。

弑神之地的凶恶,众所皆知。如此危机,丹卿居然分毫未伤,谁能不心生疑窦?

宴祈当然明白容陵的言外之意,可笑的是,他竟给不出任何答案。

在这个缜密聪慧的天族太子面前,宴祈甚至无法说谎,因为任何谎言,都会被找出破绽。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宴祈闭了闭眼,那些被他封存的过往记忆,就似鹅毛大雪般,来得又凶猛又突然。

仍记得,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正在处理族中琐事的宴祈,心口莫名一烫。然后,他就这么感知到了丹卿这抹嫡亲血脉的存在。修成宴祈这般强悍的仙者,尤其是狐族,对血脉都有一种天然感应力,当后代呱呱坠地时,宴祈便会知道,在这苍茫六界,终于出现了他的一点延续。

可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宴祈却是全然不记得。他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个孩子,亦不知他母亲是谁。

而他唯一丢失的记忆,是在归墟。

寻到小小的孩子后,宴祈并没有任何激动喜悦的心情,他有的只是不解,以及如临大敌。

因为丹卿出现那日,恰逢天族秘密封锁了一桩大事。

身为狐帝,宴祈若是有心,多少能探出几分天家内幕。

那时先太子容廷刚陨落不久,九重天也是愁云惨雾,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当口,谁都没想到,天帝次子容陵竟会盗取秘钥,与玩伴顾明昼一同擅闯归墟,寻找亡兄遗骨。

待九重天有所察觉,已是几日后。

天帝气急攻心,又恐小儿遭遇不测,一连呕了好几口鲜血,天后也顾不得病弱的身体,哭着要进归墟寻回容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