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嫂子延医问药,都不顶用,只能勉强拖着。

这年头,药是最贵的,而大夫出诊一次的价钱,寻常人家都不大敢请人上门。家里如有个病人,又不想让人等死,那散尽家财,就是迟早的事。

人们见了梁家小儿的样子,都说不中用了,就开始开二妹的玩笑:“你是不是闯了烈女祠?那可就要进去当烈女了。你看,你到时候要塑什么样的像?是要吊死?还是烧死?”

二妹听完,惨白着一张瓜子脸,稀疏发黄的头发又掉了一把,做活越发拼命。

但慢慢地,梁家还是先卖了牛,卖了驴。接着,没多久,又因为买药,欠了族里大户一笔高利债。

没多久,二妹就被梁二嫂子牵着去祝家的庄子做工了。

梁二嫂子介绍说:“我这媳妇,什么都会做,又勤快,又吃得少。是个最便利的。”

庄头打量一圈她的瓜子脸,留下了。

就像梁二嫂子说的。二妹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干活利落勤快,什么粗活都做得。虽然裹着小脚,但寻常男人,都还不如她灵活。因此庄头待她很过得去。

只是她很少吃用什么,大凡是有一点积蓄,就寄回梁家去。她自己饿得下巴都越发尖了,但是听到梁家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梁小儿还活着,她发黄的脸上就能打起几分精神头。

只是她终究还是给打发回婆家去了。

祝家庄子的庄头没有别的话。因此回去的时候,邻居家的老婆子嘿嘿笑着问二妹:“你不是能干吗?怎么又叫人家打发了?”

二妹没有回答。她似乎生了什么病,脸比从前更黄了,下巴瘦得更尖了,人却不知怎地,胖了一点。她只第一件事,探头去望她那个小丈夫。

原来她那个小丈夫,虽然奄奄一息地,却还活着。

梁二嫂子打她,骂她不顶事,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人们又逗她:“怎么,不当烈女了?”

尽管梁二嫂子听了这话,就要恼火,认为是咒她儿子。但人们总以为二妹比梁二嫂子有趣的多,就趁着梁二嫂子不在,还是说着玩。

二妹每当这时候,就背着人,低着头,只顾做活。叫人好没趣。

还是梁家邻居的老婆子有法子。

一天,宗族里行族法,把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浸猪笼了。二妹也来看。

老婆子就辣辣地一指猪笼,隐秘地笑了:“二妹,听说那庄头待你很过得去?嗬!当烈女还受供奉,进了猪笼,下辈子就是畜生啦。”

二妹探出的脖子僵住了,顿时像一只呆头鹅。半天,嚎叫一声,忽然跑了。

于是,人们又有了新的逗趣梁家的法子。

从此后,二妹不大能干活了。似乎手脚不怎么灵便了,经常躲着人。又很怕见“神”见庙。看了庙都躲。

幸而不久后,祝家出了桩大案子,与那位素有贤名的六少奶奶有干系,尽管极力捂着,还是传开了。闲人们就都把梁家这个小小的趣头全遗忘了。

梁二嫂子也顾不得骂二妹。因为而梁家小儿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到最后,梁二嫂子就请了神婆神汉家里来了。

那一天,是个黄昏。

二妹站在土炕边,看神婆慢慢索索地走屋里来了。

巫婆又老又皱,脸上的皱皮垂下来,能夹死苍蝇。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别着鸡毛,捧着桃木剑,皱脸上涂着张五彩的油墨大花脸。

昏昏然的室内,点起两对森森的红烛,竖起香,挂起青面獠牙的神鬼像,敲起铜锣,喷起符水。

一室红光映鬼光。

呀!眼看一口符水喷上去,黄纸显骷髅头。

呀!再看一柄木刀沾水斩下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