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教士们虎视眈眈, 只等高级教士一声令下, 就要将青年拖走。
气?氛一触即发?之际, 克雷梦特抬眼一看,一向柔和温雅的他, 也变了颜色:“欧内斯特!”
他甚至再也顾不得?林黛玉,风一样卷了过去, 在高级教士张嘴前,搭住了教士的肩膀,露出一个无害柔软的微笑,耳语了几句。
高级教士听?罢,阴沉着脸看了那青年一眼,才挥挥手:“神对自己的羔羊总是宽赦的。”
克雷梦特便微笑着,手上动作却强硬地将欧内斯特拉住:“不要胡闹了!”
褐色眼睛的青年见是他,有些意外,却不再动作。听?克雷梦特向他低语了几句后,更是垂下头?,恢复了冷静,最后回头?久久地看了一眼被白布盖着,只露出来的一双满是伤痕的赤脚,跟着克雷梦特离开了人?群的中心。
回到黛玉身旁,克雷梦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安娜小姐,您见笑了。这位是我的朋友,他......”
“我认识他。”黛玉说。
克雷梦特面露诧异。
黛玉略略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青年欧内斯特跟前,凝视那双干净的棕色眼睛,叹道:“又见面了,先生。”
*
回到住处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头?一次,热朗夫人?对她避而不见。
晚餐的规矩,首次严格的执行了。
晚餐放在桌子?上,伏盖小姐却早已咯噔噔地下楼去了。
林黛玉垂下睫毛,伸手把餐盘端过来。
楼下,还听?得?伏盖小姐和热朗夫人?说话的声音。
热朗夫人?疲倦地感?慨:“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们谈论起这一桩震惊了整个阿巴特的新闻,这位虔诚温柔的夫人?泪涟涟地:
“龚古尔家的小女儿,我小时?候也见过她。之前,我听?说她不知道为什么逃离了修道院,为她违反戒律的行为念了一夜的经?文?。这可怜的孩子?,现在,又年纪轻轻......唉,可怜。”
外面的雨有点冷,林黛玉想伸手阖上窗,却一眼看见了被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束鲜花。
它有点枯萎了。
伏盖小姐的大嗓门,即使刻意压低,还是连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我听?说,她不知道和谁通奸,是大肚子?私逃出来的。被送回了家里,家里要她赎罪,她不肯,又逃了。”
这是我的罪。从前快活俊朗如阳光一样的青年险些崩溃,声音字字低沉:我以为,晚宴革命之后......不至于?......
“天呐!”热朗夫人?发?出一声惊呼:“这......这......唉,唉。”她连连叹息,最终虔诚温柔的夫人?,一如既往,温柔和善地嘱咐伏盖小姐:
“好?了。不许再谈论这些悖德的丑行了。”
不至于?什么?那时?候,青年没?有能?够说下去,渐渐由崩溃而哽咽了起来:是我和舅舅将她送回家去的!是我将她送回家去的啊!她却对我说谢谢!
梳妆台上,花束散落枯萎。从窗户飘进来的雨渐渐濡湿了地毯。
林黛玉骤然想起,那天,同样的风雨中,瘦弱的小姑娘冒险来到她的窗下,嗫嚅着嘴唇。
便终于?想起那时?候小姑娘嗫嚅着说什么了。
那孩子?说:谢谢您。
她短短的一生没?有受过什么善待,一无所有,面对唯有的帮助过她的人?,只捧得?出一束鲜花,一句谢谢罢了。
楼下,门铃响起。
片刻后,伏盖小姐不情不愿地叫她:
“林小姐,您订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