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斯雯在政场混迹多年,早练就了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本领,顷刻间便恢复如常,从包里取出一只祖母绿的翡翠手镯,戴上了应粟的手腕,不动声色揭开话题,“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应粟惊讶抬眸。这礼物未免有点太贵重了。
“不管过去如何,今日起,你就是斯礼的妻子,是我的弟媳,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傅斯雯难得柔和地望着她,“我对你没别的期许,只希望你能真心爱护斯礼,忠诚于这段婚姻。”
“很多事你现在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待你之心,世上无人出其右。”傅斯雯语重心长地说,“粟粟,你们之间能有今天这个结局,不是他强求得来的。”
应粟当时确实没有听懂傅斯雯的话,“那是什么?”
傅斯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他赌来的。”
话落,外面响起了喜庆的奏乐声和礼炮声。
“吉时快到了,我们下去吧。”傅斯雯自然地挽起她胳膊。
应粟暂时按下疑惑,随她走出去。
一楼客厅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傅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排场自然不会小,何况结婚的是家主。
族内各房子弟近百人全员到场,正在互相寒暄,四周堆满了成山的玉石珠宝、金器翡翠。
而这些只是聘礼的冰山一角。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新娘子下来了!”
屋内众人停止交谈,纵然心怀各异,也都堆起笑容望了过来。
应粟款步走下楼梯,不可避免地径直撞向了那人的眼眸。
傅斯礼站在楼梯尽头处,穿着一身大红色的中式龙凤褂袍,松姿鹤骨,眉眼也被衬得极为清峻,褪去几分高不可攀的疏冷,气质也更柔和了些,仿佛民国时期的谦谦君子,儒雅矜贵。
他微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应粟与他四目相视的那一刻,记忆无法自控地溯回到了十一年前。
当初也是这样,他们一个站在高处,一个站在低处,视线无意识地相撞。
从此,他就如窗外那只无意飞进来的蓝蝴蝶一样,撞进她心里。
令她惊鸿一瞥,沦陷多年。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已经快超过了她生命中没有他的那些日子。
所以,傅斯礼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连她自己都无法准确定义。
她只知道。
他是她爱上的第一个人,是她偷来的岁月里最后一抹温情。
是她三千多个缠绵悱恻的夜里,做梦都想嫁给的人。
她明明那么爱他,爱到差一点失去了自己,可在美梦成真的这一刻,她却只感到一股难言的讽刺。
周围宾朋满座,祝福声此起彼伏。
应粟在盛大而又热烈的欢呼声中一步步迈向他。
所有人都在庆贺她迈向了自己的经年夙愿和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在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应粟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止住一切泛滥的回忆和情绪。
在她快迈下楼梯的时候,傅斯礼上前迎了一步,生平第一次以一个下位者的姿态朝她伸出手。
应粟平静地将手搭了上去,被他反握住,十指相扣。
旁边有主持仪式的司仪在说着贺词,傅斯礼引她到一座九扇的大漆‘瑞鹤图’屏风后面,那里摆放着一方紫檀书桌,笔墨纸砚间是一卷极其显眼的朱红色卷轴婚书。
婚书是毛笔手写,是应粟最为熟悉的颜体楷书,疏朗平正,和他这个人一样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