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则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手掌抚过墓碑上的照片,“我答应你们,等为你们报完仇,我一定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还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席则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那夜,应粟摇摇欲坠地站在雪地里,侧头决绝地对他说“我等着你来审判我”。
从一开始怀疑应粟,到接近她那么久,席则从未想过最后结局会是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猎物,等待他射杀。
太可笑,太讽刺了。
一个用最高明的心理干扰手段设计谋杀自己亲生父母的人,不,应该说是怪物。
竟然会为了他,甘愿赴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应粟这么矛盾而复杂的人。
他花了十年时间,都看不懂她。
曾经天真尚存的时候,他一度把她当成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同伴。
因为他们两个可怜虫,在同一场意外车祸里,失去了双亲。
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从此人生天翻地覆。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至深的悲痛掩埋于心,麻木地走进一个陌生的家庭。
他无法认同那个家里的一切,但却轻而易举地转口唤了他们爸爸妈妈。
人的生存本能让他别无选择。
8岁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凭借自己挣脱困境,绝处逢生。
他只能背叛自己的姓名、血缘和过去,迎合一个愿意接纳他的新家庭。
但他从没想过融入。
他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外来者的寄人篱下的位置上,谨小慎微地扮演着乖巧养子的身份,少言多行,听话懂事,还要上进努力。
他也见识到了从未想过的奢靡生活,尤蔓随手给他买的一把吉他,是他们一家过去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他成功实现了阶层的跨越,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或许他该心存感激,命运夺走他最珍贵的一切,转手给了他更大的馈赠。
可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首先是靳阳,其次才是席则。
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爸妈累累尸骨上。
他活得多富裕多光鲜,内心的撕扯就有多痛苦。
无数个深夜,他都会梦回自己从前那个简陋却温馨的二居室小家,爸爸妈妈虽然是最普通的工薪族,但他们已经竭力把最好的一切捧到自己面前,家里永远充斥着欢声笑语,他可以大声哭大声笑,可以躺在爸妈怀里肆意撒娇。
……那才是他的家。
可他永远回不去了。
他每每都会从睡梦中哭着醒来,茫然望着四周冷冰冰华丽的屋子,失神许久。
然后他擦干眼泪,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蓝蝴蝶的标本画框。
只要回忆起她的模样,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她陪着自己一同活在父母双亡的煎熬里,他就能奇异般的获得一丁点安慰。
很荒谬,即使只有一面之缘。
他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应粟当成了自己某种情感寄托。
他自我的、无礼的、偏执的,将他的煎熬折磨嫁接到了她身上。
以一种虚构幻想的形式,传渡着彼此的情感和人生,共享痛苦。
幸好,这黑暗荒芜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在陪他。
让他不至于孤独到绝望。
这就是他对应粟最初的情感。
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幻想救赎。
后来,他对应粟这种无法解释的感情越来越强烈。
因为他渐渐长大,渐渐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走向真正融入了上流阶层的生活,他开始习惯人人喊他一声席少,开始利用席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