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干干净净,顾珹以前看见她的眼睛,曾经让他想到过未来。可是如今他望着她的眼睛,心底却泛起了刺痛和无名的躁意。
顾珹死死地握着拳,抵在冰冷的地砖。他冷漠地睨她,声音有些嘶哑,
“夏将军,你以为你是谁?想管老子的事?你管的起吗?别他妈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面对夏炜。
受伤之后,他表面冷静如常,看起来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残疾的结局。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做噩梦。
梦见自己残废了,日日夜夜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部需要人侍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废人。
这个噩梦让他半夜常常惊醒。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庆幸只是个梦。可是旋即又发现,梦中的处境,就是他当下的身处之地。
夜晚裹挟着冷意,将他肆意张扬的过往和灰败的未来割裂成两幅画面。
他左腿失去了知觉,使不上力,别说照顾自己喜欢的人,就连想要喝口水,都能摔在地上,被她可怜地扶起。
夏炜眼眶滚烫,缓了许久,才放轻了声音,
“地上凉,你先起来。”
她不想重新解开他的伤疤,于是避开了这个话题,伸手要去扶他,可是顾珹却冷漠地侧过了头,腥红着眼,一字一顿,
“你给老子滚。”
数日后,失去主将的顺州彻底被雍州军占领。
萧珩带兵回来,正好看见夏炜蹲坐在顾珹的屋子门口,正拿着一把蒲扇,蹲在炉火前煎熬汤药。
一贯飒爽骁勇的女子如今脱去了盔甲,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氅衣。缩着身体垂着眸,面对着猩红的炭火微微发愣。
萧珩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落魄,迷茫。
以往的傲气和冷沉都被这场变故打击得消失殆尽。
眼前的阴影一晃,夏炜这才回过神,连忙揉了揉眼睛,起身行礼。
萧珩抬手示意不必,自己打帘进了屋。
屋里的帘子都垂放了下来,光线阴暗,气流不畅,显得有些闷沉。
顾珹正艰难地撑站在窗边,却依然挺直着脊背,透过竹帘的缝隙望着外头发呆。旁边是夏炜给他做的拐杖,但是他一次都没用过。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是萧珩,他扯了扯唇角,淡声说,
“回来了?”
以往他总是咋咋呼呼,出了名的不靠谱。如今看着却是沉默了很多,好像一夜成熟。
萧珩嗯了一声,没问他腿上的伤势。而是直接坐到了软榻上,声音平静道,
“顺州已经失守。其他各州没有出兵相助,结盟也不再作数,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些小州本就是为了利益才暂时结盟的,如今见顺州大势已去,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萧珩没打算放过,只不过不急在这一时。
顾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萧珩又在他屋里坐了一会儿,想到自己离开雍州也有一段日子了,便和他辞别,准备隔日便启程回去。
临走之前,顾珹喊住了他,声音有些低哑,
“你的副将,你把她带回去。”
他这副样子,以后都不会好了。
但是她还可以更好,无论是在沙场上英勇杀敌,还是嫁为人妻。
萧珩没应声,沉默了许久,才说,
“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夏炜虽然是个女子,却和其他普通的女子不一样。
他当初将她提携到自己身边当副将,就是看准了她坚韧果敢的个性。沙场瞬息变幻,可是她永远可以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