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看过?他的考卷,字迹清晰,落笔转折间透着宁折不弯的风骨,写?得一手针砭时弊的好文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读书苗子。
以他的实力,应当?会是本次的解元,日后连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
他没多想,便报了他的名字。
谁料张钧把手中的名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哎,之意,怎么没你说的这?个人?”
慕昭放下?手中的公务,蹙起眉来。
“他的卷子我看过?,说句公道话,位居榜首也不为过?,怎会连名单都没入?”
张钧道:“莫非有人暗中使了绊子?”
慕昭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在还有一日放榜,如今尚有转圜之机,张大人不妨去礼部寻一寻他的试卷,待你亲自阅览后再?行定夺。”
张钧颔首,抚着胡须疑惑离去。
第二日放榜时,慕昭特?地去看了一眼,榜首果然是季述的名字。
不过?他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做了件公正的事。
却不料季述会登门求见。
“我是来谢你的。”男子依旧是一袭青衫,遗世独立般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我思来想去,我认得的人中,大抵只你有这?个本事,把我的姓名添上去。”
听他这?话中意思……
慕昭扬了扬眉尾:“哦?你也提前看过?名单?”
季述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知道我一定不会通过?罢了。”
“此话怎讲?”慕昭偏头看过?去,“有人针对你?”
旋即他轻笑了一下?:“没曾想你竟这?般有本事,仅凭布衣之身?得罪这?么多人。”
“你除了得罪过?我,还得罪过?谁?”
“……纪问阑。”季述攥紧拳,慎重开口,“您的舅舅。”
这?下?轮到?慕昭意外了。
他搁下?手中军报,难得向季述投去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认真?目光。
面前的男子平静开口:“他曾同我说,只要我愿意离开京城,他可以满足我任何一个条件,保我后世无忧。”
“但我若执意科考,试图入朝为官,定要我一生籍籍无名。”
慕昭微眯起眼睛:“为何?”
纪问阑为何要针对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布衣?
季述垂下?眼,默了片刻,鼓起勇气抬头道:“因为我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按理说,我该换您一声表兄。”
“只要我在他眼皮底下?晃一日,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纪问阑年轻之时,曾被陛下?外派去江南办事,其间伪装身?份与姓名,与一位富商之女暗生情愫。
那人便是季述的娘亲。
年轻男女因缘际会之下?,干柴烈火也是在所难免,事后,他承诺他会娶她为妻。
可他是大族出身?,家中早已为他定好了正妻人选,断不可能另娶。
那话究竟是他情浓之时不过?脑子的真?情流露,还是为了得到?女人随口许下?的承诺,除却纪问阑自己,无人可知。
待事情败露后,他试图劝说富商之女嫁给他做妾,可那女子性子刚烈,不愿被人蒙骗后再?选择轻描淡写?地妥协,干脆与他彻底断了关系。
谁料两?个月后,她察觉自己怀有身?孕。
她不愿哄骗旁的男子仓促嫁人,也不愿折损这?条已在她腹中蓬勃生长的新?生命,便干脆终身?未嫁,诞下?季述后,让她随了自己的姓氏,努力打理家业,独自抚养他。
母亲将他保护得很好,季述起先并不知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