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双手捧着甜酒,半趴在红木酒桌上,微微抿上一口,又孩子气地将杯子衔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扭扭头,自娱自乐地很是到位。
门外脂粉气浓郁,环肥燕瘦,美人歌舞,正是北平最奢靡的八大胡同长安巷。
自从那日顾长安向陆西北挑明了心意,索性连高冷的架子也不端着了,陆西北才慢慢缓过劲来:这朵享誉全北平的小白莲,实际上比谁都能闹腾。
顾长安私底下黏人黏到不行,一到人堆里就比谁都能端庄自持;饮食极是素淡,却偏爱甜点,只要后厨新采买了什么点心,一定能一天|朝厨房跑无数次,就为了眼巴巴地看上两眼。
陆西北闲来无趣,索性就顺着他的性子,饶是他没有真心,可是骗得别人的真心,也着实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此时,陆西北坐在顾长安对面,给他的酒杯续上酒,本来伺候在房间里的女人都被遣了出去,顾长安被他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喂着,不一会儿就醉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一时间房间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衬着一室寂静,愈发显得凉薄。
陆西北冷眼瞧着,一双眼睛里是三分促狭七分好笑。
“事情都办好了?”他头也不回,仿佛就是对着身后的黑暗无心问了一句。
满头黑线的长老黑着脸从阴影里站出来,长老是个粗犷的汉子,长了一脸凶相,眉目间是杀伐沉淀下来的老辣与凛冽,说话都带着一股野气:“小三爷,西南那边基本上安定下来了,部队上是留不下去了,兄弟们都等你回寨子里,说得上话的人都散在外面,现在那些新起来的痞子也敢和咱们道上的人抢生意!您要是再不回去~~”
“那就让他们再多跳几天,我好看看戏。”陆西北把玩着手中空了的杯盏,对身后的长老挥挥手,这房间中暖气实在过分地沉闷,他扯了扯衣领,盘襟的扣子敞开,露出肌肉精干的半片胸膛:“外面候着去,等爷完事。”
长老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顾长安,在劝还是不劝中游疑了半晌,还是觉得土匪该有土匪的直白:“小三爷,这小白脸看上去身子不好,您当心,别弄出人命~~”
陆西北神色暧昧地上前将顾长安打横抱起,长老识相地退出去,门扉掩上的时候,隐约听见陆西北的声音沾着凉意传来:“玩玩而已,出去。”
那声音实在压抑着太多警告和危险的意味,长老连忙眼观口鼻关心地关紧了门。
所有人都知道陆西北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那晚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那孩子开始还挣扎着摔了茶盏,不多时却像是要断气了一般哭泣着哀求,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听得到细碎的呜咽,像是被人恶趣味地捂住了嘴巴,连哭都哭不出来。
日头西斜,血一般的云彩氤氲开来,滴在天幕上,终究烧成末世般的日暮景象,顾长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体能感受到的只有没顶的刺痛,到最后或已麻木,只剩死灰一般的心静。
“为什么?”顾长安咬着下唇,失了血色的唇无果地问着。
“为什么?”陆西北冷着神色看着顾长安,没了那三分戏谑的伪装,眼底的狠戾与杀意将眼睛都冲得泛红,愈发像一头要择人而嗜的野兽。“没什么为什么,你招惹错了人,就该受到惩罚。你这么蠢,这世道又太坏,出了北平城你活不过半日,倒不如爷来教教你,何为人心不古~~”
“我不喜欢你了。”顾长安的声音实在太小,又或者这太不像他能说出的话,陆西北一时没听清楚。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眼中的顾长安实在是个逆来顺受到极致的人,以至于这句夹着啜泣却又极其笃定的话传来时,陆西北下意识低头想确定一下这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长安。
顾长安眼角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