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枚上欺孤王下压群僚,一度被人误会有纂逆不臣之心。尽管他后来力救上都,厥功甚伟,百官始终对其心存芥蒂,现在见他迎接太子居然不着朝服之仪,不行跪拜之礼,难免半疑半惧,面面相觑。
大出意外的是,纳兰枚把纸伞交给随侍之人,下一刻,便吐出一句“臣罪当诛”,一手撩起袍摆,眼看要顺理成章向太子拜伏下去。
元睢连忙扶住纳兰枚的臂膊,制止了他接下来因这阵子的专断僭越而告罪的话语。
他们是深谋远虑旗鼓相当的盟友,两相策应,共济时艰元睢向他颔首,略带歉疚地微笑:“这些时日,多亏有你。”
纳兰枚摇了摇头,脸上一贯的渊穆刻板。
他们两个真是某种程度上相似得可怕的人,一个和极雍雍,一个敬极肃肃,高位者最常见的做派,在他们两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被太子殿下亲手扶起,他也不再坚持,顺势站直了身子。他肩很宽,人却消瘦,一袭朴素蓝衣,恍如置身于当年夷吾山上。
元睢略略仰着下颌,瞟了一眼天际落雪,尔后转身返回车驾旁边,把他一只修长的手递向了车帘。
少顷,另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他的。
他顺势一牵,从车驾里牵下来一位红装少女,层层叠叠的裙幅随着动作盛放,那样熠熠耀耀的大红色,像是一窠一窠的火星,稍不注意,就会烫伤人的眼睛。
少女站定时,脸面变得清晰,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美目修眉,明艳无比,神色却冷漠骄戾,拒人千里之外。
元睢一下展开外氅给她裹在身上,有意无意地,将其藏于自己庇护之下。
见到这一幕,群臣均已心知肚明这便是那位图谋复辟失败的朝阳公主了。
他们暗暗传递着眼神:真是惊奇,原本还在猜测,公主如若被擒,元家会怎么处置她,万料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纳兰枚又撑回了伞,俯下头脸,每一条衣褶每一缕发丝皆遵从画图的准则。即使在昔日的冯赆面前,也维持着一种止水般的安谧态度。
奉瑾从塞北回来之后,始终缄默不语,仿佛全部情绪和力量,都在那场战事里一下耗尽了。
所以,她并未注意到群臣的行列前面,有一位格外夺目的蓝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