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归喝令全军迅速应变。他们到底是千锤百炼的精锐,还没进入陷阱,尚有余力反击,每人取出随身弓箭,当下一顿乱射掩护,同时撒开马腿就跑,或逃入深山里,或闪在林子内,即使对地形不够熟悉,撤退之势略略迟滞,也不是奉军可以轻易追上的。
彼时黄昏,朔风凛冽,项知归暗自找了一处盘木朽株的地方,挥剑向后背把他独有的白披风割去,挂在枯树杈上,隐约飘露。
奉军眼前一晃,满以为项知归就藏身在林心,放弃其他项氏部众,专注对付这条大鱼,正欲围定擒捉,慢慢凑近树影,方知是诈。
待反应过来,项知归早从僻路走脱,带领着属下遁入山林了。
……
公主竖起双指,捻住一枚黑子,听着下属呈报,俨然一副措置裕如的模样:“嗯,秋季林木稀疏,不便于隐蔽进袭?*? ,竟叫二哥哥看穿了,白白送死这么多人。”
她另一手摩挲下颌,眯起眼睛,猫儿似的妩媚狡猾的神气,“兵数相等的情况下,我确实拦截不住他们,如果翻上三倍,团团围困,或许就能冲散他们的阵势了吧?”
注意到奉瑾脸上的表情,元睢微微一震:委实太熟练了。
两年过去,她心态变得如此强硬稳固,无论死多少人都无动于衷,便如是玩物一般毫不在乎。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终究长成了这种亦正亦邪的、为求目标不计得失的权力者。
奉瑾挥了挥手,下属告退离去。
局中黑子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倚仗兵威,逐步争到了腹地形胜之区。
奉瑾泛着笑容,正准备一子截杀,手肘不慎碰倒了整罐黑子,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她有些懵怔,尔后想起一事,顿时沉下脸色来。
元睢正襟危坐,默默不语,手里持着一罐白子,不知是在寻找缝隙安插,还是在等待制胜之机。身畔白鸽有时向后伸脚,用爪梳理尾翎,一径发出“咕嘟嘟、咕嘟嘟”的叫声。
22 ? 斗血浸野谁收功
◎三军动荡,驱虎吞狼。◎
项知归远远离开了梧桐城,连旌旗列鼙鼓,将打散的骑军重新集结起来,另外选了一块平而草盛的地方,安营下寨,以图后计。
夜间的营帐内,项知归把兄长昔年亲赠的玉龙剑慢慢抽出鞘来,一阵寒光涌现,仿佛令灯烛幽火也削去了三分。
帐帘被掀开,副将则鸣踏步进来,朝他行了一礼:“禀报将军,兄弟们虽有些折臂损身的伤势,但幸得平时训练严苛,三千人不曾有一个死缺。”
项知归整理着剑柄上的穗子,近来天气渐渐转寒,他身上罩着的铁甲,竟也敌不住塞北那阵砭骨的寒意了。
他轻轻呼吸一口气:“我备有祖传的金创药,你分给他们止血减痛,再多砍些树枝生火取暖吧。”
则鸣应下了,身子却站着不动,没有退出的意思。
项知归长眉微微拧起,不待他开口,则鸣蓦然出声:“将军,塞北河流在一夜间冰冻坚厚,粮食运送甚是艰难……恕下官直言,叛军拥重兵据要地,朝阳公主又心性谲诈,而我大魏兵马未至,如若叛军突起反扑,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何尝不想速战,只苦于无隙可乘。”项知归先是一怔,尔后横眉冷对,“我素来顾惜军中兄弟,你觉得我会拿他们的性命去赌取功勋吗?”
这一句话很重,则鸣登时跪了下来:“下官不敢。”
项知归置若罔闻,擦拭着自己霜雪似的宝剑,陷入了沉吟凝想。
白天发生的一切确实太诡异了,那两名奉军将领一死,公主的攻势便环环相扣,险些逼得他人仰马翻。莫非公主不愿玩闹下去,准备发起总攻了吗?倘是如此,则万万不可再疏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