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已陷入夕阳的昏暝了,一棵棵树木丛杂被映得层次朦朦无限,融合为自然的一部分。
元睢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树枝上指如钩状,零散的叶片微微颤抖,他沉吟间,偶一转眼,注意到树干上有许多被斧头砍出来的新痕。
城中人哪怕要砍取薪柴,很少有到这么座远山上来的。
他把视线移向前方,树林渐渐疏落下来,取而代之是一地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树桩。
瞳孔一下扩张,被前方的景象震撼了。
没遭到狂砍滥伐以前,这片树林其实比他现在所目睹的广大得多。
为何需要这么多的木材?难道是制作守城器械,以便应对朝阳麾下的叛军吗?
他随即想起之前被乱军纠缠的事情,那些人明显是传闻中获罪徙边又被朝阳释宥的罪民流民,她还没过雁门关,手笔都已经伸畅到回首川了。
元军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五天,莫非城中已经生出变故?
他忽然怀疑起那一座看似安详的城池来。
穿出树林就是悬崖,元睢走到悬崖边上,略略仰头,望见那一座依山势而建造、占地极其广大的雁门关。
他召来一个军校,命其暗中前去雁门关周围哨探。
回报不出所料:朝阳公主分调众将,各守隘口,雁门关被围了三天三夜,塞北守将根本无法出城。
“一整座雁门关?”元睢有些讶异,朝阳公主居然用兵有法,在崎岖的山地上布置得处处周密。他问那探细归来的军校,“你看见大军围城了吗?目测有多少人?”
军校惭愧答道:“雁门关四围丘陵都有叛军人影在巡逻警惕……我险些被发现,来不及数点,不得不回来了。”
旁边有人插嘴:“传说公主倚着人多势众,最喜欢把猎物围起来杀。”
有人嗤鄙:“徒仗人多取胜,能有什么出息?”
军校马上抱拳补充:“殿下莫忧,叛军号称百万,但分别驻于各地,目前还没有统一聚集。我刚刚观察,叛军虽然人多,却不到密不透风的程度。”
有人又提醒:“朝阳公主长于诡诈之道,殿下不得不防。”
二十三岁的元睢,衣绿绶,佩玉玦,举手投足蕴藉有度,参政这两年下来,眉宇间添了十分威仪,和昔日那位谪仙般的东箭公子迥乎不同。
太子殿下按着剑柄,思量再三,嘴角轻轻牵起:“那我便试她一试。”
不知朝阳有无截获元家增援的消息,防止万一,最好谨慎为上。
他问军校,前往雁门关的路一共有哪几条。
军校答,地图上只有两条大路,东面大路经过一个山谷,平坦稍窄;南面大路绕得远,比较曲折。还有一些地图上没有的小路,通过峭壁危崖,因其险恶少为人知。他刚刚就是抄小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