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高唱着“太子殿下到”,太上皇抬起了下颚,月光映出一张苍老雄异的脸,双目闪烁着大义凛然的芒焰。
元睢不由悚动,行礼如仪:“祖父。”
元氏由臣家进升为皇族,私底下仍维持着平易的习惯,元睢称呼他为祖父,而不是皇祖父。
元赫点点头,慢腾腾站起身来,径自往门外走了出去。元睢懂得祖父这会是有要事跟自己相商的意思,于是也一个人跟了上去。
夜阑人静,祖孙俩离开了那一座皇皇森森的太极宫,只随意地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中庭。
祖父踏着迟缓而稳健的步子走在前面,一张脸背住月光,气氛有些许沉重。
元睢紧跟其后,正揣测祖父的心思,祖父那镇定威厉的嗓音就传到了耳际:“你,打算怎么做?”
元睢微微躬身,将自己和项知归纳兰枚二人相商的结果恭敬讲述。
祖父听完,沉沉地嗯了一声:“考虑得还算周到。”
元睢迟疑一瞬,不知如何作答,又听他祖父把话锋陡地一转,“不过,你亲自去,别让项知归去。”
他惊诧地抬头:“祖父?”
元赫止住步子,举头望向明月。他不言语,元睢也不敢妄动,随他一道停下脚来。
足足有一刻多钟,元赫方启口道:“我跟他从小一齐长大,同日入学,同日加冠,同日娶妻。除了先辈身份尊卑,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直到后来我含饴弄孙,他老来得女,时间才逐渐错开了。”
元睢当然明白祖父口中的“他”是何人,不敢对那位前辈直呼其名,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未婚妻的称号:“那么朝阳公主……?”
元赫发出嗤一声冷笑:“所谓凤鸣朝阳,不过是一个荒诞的美梦,他居然以为这个女儿是上天对他帝王功德的表彰。”
他停顿了一下,“魏魏兮若高山,魏,是个好字。本来,他把他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你,不必大费周章,这片江山也早晚是我们元家的,但他晚年昏聩,动不动瞎胡闹,给大魏搅得民怨沸腾我早治他一刻,大魏便早安定一刻。那个时候,我是没得选的。”
奉羲的晚年,说得好听是雄图远略,说得难听是穷兵黩武;一边横征暴敛,一边奢侈无限,朝野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元睢默默无言,思绪飘至老远。
祖父转头来看他,忽然道:“睢儿……你为何是这副神情?”
“明明当初是你最先窥窃神器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