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木葛生算国运至今,已有七十年。

柴束薪将睡过去的木葛生安顿好,给朱饮宵打电话,让他把住在城隍庙的乌毕有和柴宴宴领走,木葛生刚醒,需要静,还不到他去面对物是人非的时候。

朱饮宵在蜃楼接的电话,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心潮起伏,嗓音一直在走调:“哥,老四他、他他他……”

一连着好几个他,最后朱饮宵深呼吸,声音还是在抖:“老四,真的醒了?”

“嗯。”柴束薪垂眼看着床上的人,顿了顿,蜷起手指。

朱饮宵在那边发出一阵叽哩哇啦的怪叫,活像又变回了银杏书斋的那个杂毛鸡,一个劲地哥啊哥啊,什么苍天啊老四啊,老三你怎么就早走了几个月啊,最后还疯疯癫癫地喊起了松问童。柴束薪把话筒拿远了点,站在床边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他走过去,轻轻伸出手,扣住木葛生的五指。

对方的手依然很冷,但他们之间最本源的联系告诉他,木葛生真的醒了。

柴束薪重新拿过话筒,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他回来了。”

木葛生刚醒的头半年,基本没有多少神志清明的时候,一周能醒过来一两次已是难得,他的记忆变成了碎片,有时候睁眼就问老二几点了,有时候又会喊师父,有次甚至把柴束薪认成了木将军,张口就要喊爹。这个时候的他基本具备老年人的一切素质,神智昏聩眼花耳鸣,倒数着过日子,这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我们是不是在蓬莱七家是不是要为难人,下次再睁眼,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走,结果整个人摔趴在地上,柴束薪听到响动冲过来,却听见木葛生喃喃着说,三九天,外边战况怎么样了,我得去守城。

之前的七十年里木葛生沉睡未醒,松问童从蜃楼搬来许多古籍,大多以温养神魂为主,柴束薪从乌子虚那里得了法子,以罗刹煞气强镇山鬼花钱,又用药家医理试过许多药,甚至加了朱家的秘法,这才从天算一脉的深渊中勉强抢回一个完整的木葛生。是以木葛生醒来时虽然旧骨支离,但已是所有人拼尽全力重圆的破镜。

柴束薪不断调整药方,木葛生清醒的时候不多,那就针灸、药浴,还有千百种法子给他灌下去,甚至木葛生醒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他吃药的,每次木葛生醒来,记忆都下锚在不同的地方,他是银杏书斋弟子、留学归来的木小将军、关山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千百种旧时身份在他身上一一走过,可他唯独不该是个病人。

直到木葛生醒后将近一年,清醒的时间慢慢增多,有次两人一同在银杏树下晒太阳,木葛生悠悠哼起一支挂帅,柴束薪听完,起身去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杯红糖姜茶。

木葛生接过搪瓷缸,问:“三九天,我唱的怎么样?”

柴束薪想了想,认真道:“一字不差。”

木葛生喝了两口水,慢慢坐起来,看着他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给我吃药了?”

柴束薪看着眼前人比少年时多了些倦意的笑,终于记起银杏斋主叮嘱过的往事。

想要瞒过木葛生,确实是很难的。

“……你记起了多少?”

“一半一半吧。”木葛生说,“我脑子里的东西还不是很完整,但我也能猜一点。”

他放下搪瓷缸,抬头看着柴束薪,又是满眼金黄光影。

柴束薪注意到他眯起眼,立刻走近了些,想要蹲下来,又硬生生扼住脚步。

“别介,都是老年人了,没那么强的自尊心,该迁就我点你就迁就点。”木葛生意识到他心中所想,大咧咧摆手,“我老眼昏花,柴大公子行行好凑近点,我也省力些。”

柴束薪抿了抿嘴,凑到他身边。

他听到他说:“自我辞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