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王庭的时候,他还昏迷不醒,隐瞒身份是孟琬做出的决定。

他自问?方?才的话绝没有埋怨孟琬的意思,只是实在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而且细细想来,孟琬也是在当下做了?最稳妥的决定,想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向北燕可汗坦白。

谁也想不到?,他们的谎言就这么?在生死一线中被一次一次地加固。到?现在,委实可以算作进退两难了?。

孟琬歉然?道:“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琬琬,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瞧着时间?这样一天天地被消磨过去,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心中实在憋屈。”

谢玄稷握住孟琬的手,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说真心话。

“倘若此事只是事关我一个人,我或许就真的豁出去,向那北燕可汗说实话了?。他若听我们一句劝,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他发?了?火,想要把我砍了?,那我便由着他去。反正我爹也不喜欢我,没准我死了?,不再碍着他好儿子和郑氏的眼,他还能?看?在我为国捐躯的份上,善待我母亲……”

“不许说这样的话,”孟琬听到?他这样说,却是真的生气了?,眉眼染上愠色,“你如?今不单单是你父亲的儿子,还是我的夫君。你要是这般送了?命,你要我以后怎么?办?”

说到?最后,嗓音里竟漏出几?分哽咽。

谢玄稷见她眸中含泪,心里也是难受不已。但他竭力不在面上显露出对她的不舍,肃然?道:“琬琬,你是个极其有主意的女?子。我相信,即便没有了?我,你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同,我身为皇子,食君之禄,受天下万民奉养,自当为国效忠,虽九死其犹未悔。就算是真的殒命于此,倒也是轰轰烈烈。”

意识到?谢玄稷接下来要说什么?,孟琬与他交扣的指节攥得更紧。

谢玄稷总说她伶牙俐齿,可此时此刻她竟说不出任何漂亮的话语,只能?干瘪无力地回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谢玄稷认真地劝说道:“你听我说,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就算每天藏锋守拙,换得一夕安寝,也并非长久之计。且不说纸包不住火,前线的战事也不等人。倒不如?我铤而走险,就告诉可汗我的真实身份,同他分析利弊得失,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未必听不进去。”

孟琬梗着脖子,看?起来十分抗拒。

谢玄稷由不由分说,拉过孟琬的手,也在她手心画起了?路线。

“琬琬,我方?才有意让阿矢勒带着我绕了?几?圈。这附近地势平坦,确是没有什么?可以藏匿人的山林。可东南方?有一条小河,我瞧着那里守卫松懈,或许是一条生路。”

谢玄稷的语速极快,恨不得将他的计划全部灌进她的脑子里,然?后马上将她送走。

可他说得越快,孟琬的心便“砰砰”跳得越急。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