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缩在角落里,把脸扭向阴影一面。他被打了过量的兽用麻醉剂,意识不太清醒――之所以是兽用,是因为对他下手的男人曾经明晰地告诉他,他不配用人类药品。

这种羞辱其实对基德无关痛痒。他更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冻死。

在温度降至零下的情况下,被剥光上衣,泼了一身冷水――根本不需要等待24小时,他就能直接在寒冷中熄火。

他嘴唇发乌,感觉皮肤上都结起了冰霜。湿透的裤子慢慢冻成了块,变得很硬,穿在身上像躺硬邦邦的铁棺材里,十分痛苦。

这时,那个“东西”又过来了。

一个光头仿生人,像个僧侣。牢笼上有个半透明窗子,他总是过来查看一眼,饶有兴致,又默默离开。

这一次也一样。

可能是发现他快死了,仿生人离开,去向他的主人汇报。

漆黑的走廊尽头,藏着一间暖室,岑焉坐在里面悠闲地喝茶,看起来心情甚好。

妙本:“基德的血压和体温都下降过快,要不要采取措施?”

岑焉瞟他一眼,又转回来,专注地雕着手里的木头,“别让他轻易死了。”

妙本:“那要给他换衣服吗?”

“不用。”岑焉连头都没抬。

作为一只21世纪出产的,超高级别医疗智慧机器人,妙本的智能仅次于电子佛和帝国母机。在他看来,岑焉的要求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可以称为地球典型甲方。

因而,他擅自换了种更圆滑的说法:

“您要求在星网上直播,但我们的频道已经被系统封了4次,理由是[大面积皮肤裸露]。为保证直播顺畅,我建议给他穿上衣服。”

岑焉放下木雕,抬起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轻轻打量了妙本一会:

“你不想让他死?”

妙本也没隐瞒:“他有癌症,我想把他留下来,试验一下我的新治疗手段。”

岑焉似乎有些嗤之以鼻,但妙本有相当高的自主权,他也离不开对方。遂摆摆手,“去吧,找人给他穿上衣服。”

“好的。”

但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妙本并没有离开。岑焉把手放在腿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还有什么事?”

“确实有。”妙本说,“我们这里丢了一张客户保单,是您拿的吗?”

岑焉揉了揉额角,“在我行李夹层里,你去翻吧。”

“您带回来了。”妙本逻辑性地推测,“说明您用过了。您做了什么,制作一个副本吗?还是伪造了一个不存在于计划里的客户?”

岑焉面带笑意,语气里有着轻飘飘的戏耍,“我伪造了白柯的保单。白翎现在应该泪流满面,以为他妈妈没死吧。”

妙本感到奇怪:“您伪造了保单?为什么,难道您想和白翎发展出非同一般的感情?”

岑焉轻微眯起眼睛,“你管得太多了。”

妙本:“这是出于计划缜密的考虑。我负责管理保单,您负责运转资金。429年3个月7天14小时02秒以来,一向如此。”

“况且,我希望您不要在计划之外节外生枝,因为一切波动都可能让主机的预测失灵。”

岑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拿起木雕,刻刀斜了两下,一扇翅膀栩栩如生地出现。

“怎么样?”他转过木雕的脸,给妙本展示。

妙本照本宣科地描述:“您雕刻了一个长翅膀的圣母像,圣母肚皮向两边张开,裸露的子宫里有一个成形的男性婴儿。虽然我不了解您作品的艺术流派,但我得说,圣母的脸,很像白翎。”

岑焉坐在轮椅上,对自己的作品爱不释手。半晌,他冷不丁说:“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