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某些居安思危的人类会提前保存脐带或脊髓,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病痛。

郁沉也做过类似的事。

在刚刚成年时,他曾经把自己一部分大脑神经分离出去,妥善保存,留作来日。

对于海洋生物来说,切分脑神经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章鱼有九个大脑,其中八个位于腕足上。

进化等级更高的纯血人鱼的大脑发达程度更是超出人类想象――理论上,他们可以在任何四肢器官上附着脑神经元,每种器官都能自主决定,于是长满鱼眼睛的毛细血管网自顾自在omega窗外吃蚊子,便能魔幻地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伊法斯”是他切出去最大的一份。

它其实有形体――如果你视力够好,就能望向潮湿墓地的深处,看见墓碑的苔藓上,水洼处,还有天花板悬挂蠕动着的神经细胞。

它们像是活泛的菌种一样,对着空气一呼一吸,随着换气翻涌出让人麻头皮的细小气泡。

这些神经细胞随时能进行高度分化,组合成骨骼,肌肉,血管,皮肤,变成另一具郁沉的复制人。

但“伊法斯”始终不愿意获得躯体。

它更倾向于保持一种类似鬼魂的状态,像古老建筑里因为雷电形成的磁场录影一样,悬浮在墓碑上方,支离破碎,模模糊糊。不高兴的时候就变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雪花杂点,让任何踏进人鱼墓地的人,都以为自己误入男鬼片场。

或许是因为分离年龄太早。

“伊法斯”远比历经百年的郁沉有脾气。

这样一条鳞片的边边角角尚未被磨匀磨圆的年轻鱼,被关在祖先的葬身处,每十年才能见到外面的自己一次。他自然是要刻薄的。

郁沉对此包容且习惯,只是无奈道:“如果你真的想见他,那请你下次温柔一点。”

“下次是哪一次?”

“下次有人走进这个墓地时,我希望你能态度温和一些,哪怕是装的。”

“装的?”马赛克用抖动发笑,“跟你一样装吗。”

“嗯。”

“你怕他对你印象变差,是吗,”马赛克事不关己地说,“可你的omega关我什么事。”

“自私自利可不是好品质。”郁沉叹息。

马赛克飘过来,晃动的线条像是挑起的眉毛,“你就这么评价你的‘初心’?”

郁沉揽臂靠墙,故作思索道:“说得也是,作为我的初心,你必然也跟我一样实事求是,还是等他来了再说吧。”

“喂!”

“怎么?”

“我没听错吧,这是在跟我托孤?”它多了解自己,立即就察觉出不对劲,“你到底要做什么?”

它很快想到了什么,“是你上次跟我说的是吗?那些地球人要来了?挡了七十年,你还是没挡住。”

郁沉垂眸下敛,随手掸了掸裤腿上的一只爬虫,语调认真地说,“请夸奖我,七十年已经很长了,这次爆发在我意料之中。”

“难怪,那东西盯上了你,死活要炸掉你。就算你切分脑细胞构筑了防御系统,也难以为继。”

世人总是恐惧伊苏帕莱索的强势,诟病他控制力的庞大,却没有人真正想过,这种毫无必要的强大和无孔不入,究竟是为了抵挡住什么。

狮子不会无缘无故进化出凶猛爪牙,除非草原那头有更可怕的敌人。

感觉到“伊法斯”的情绪,郁沉轻飘飘道:“不必怜悯我。”

“这不是怜悯,是幸灾乐祸。”马赛克发出一声自嘲。它抖成一团混沌的线条,做了个高度拟人的,朝墓地深处昂下颌的动作,“谁让你不肯像他们一样当傀儡。”

“而且我早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