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珂对这件事心有余悸,而且她在政府工作,知道的比普通人多一些。
所以她对幼鸟的教育,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不教善恶,因为善恶是因人相对的;也不教道德,因为道德会无限滑坡;她只教原则,教良心,更教保护。
她说:“不要陷入他人给你设定的善恶陷阱里。必要时,要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幼鸟懵懂地点点头,努力记在心里。
但有时候,她也会喃喃一些幼鸟无法理解的怪话。比如说这里是个坟墓,她实在后悔,后悔生了一个小生命陪自己受罪。
“……我太自私了。”她靠在桌边,喝着酒,目光空洞,“把你带到这里,又能改变什么……”
那时的幼鸟刚上幼儿园不久,还没学到“死”的概念。他猜测“坟墓”是一个地方,和幼儿园,饭堂和焚烧炉一样。于是他问妈妈,为什么把我们住的地方叫做坟墓。
妈妈扯唇冷讽,对他说了一句更怪的话:“会留在废土上的,只有守墓人。”
守墓人。听起来,他们所有人像是在共同看守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幼鸟似懂非懂,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份职责,并不是什么坏事。
学校的老师也强调道,“你们是地球最后的火种,肩负着伟大的责任――那就是传播地球残存的[智慧],直至全宇宙。”
用词很抽象,口吻很确定,仿佛“智慧”二字并非看不见抓不到,而是某个具体的事物。
幼鸟跑去问,老师,“智慧”是什么?
老师俯下脸,笑容在孩子眼底放大成诡怪的弧度,“还没学到那,乖乖,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到了下学期,学到宇宙地理知识时,幼鸟才恍然得知,原来这个宇宙不止有他们,在某个遥远的星系还有一群“外星人”。这群人是四百年前从地球迁徙过去,是一群变异人,就像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动物。
老师告诉他们,“外星人”的文明程度比地球毁灭前要低一个维度。和地球文明比起来,他们是浅薄,野蛮且暴力的。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举手:“老师,所以我们是高等人,他们是低等人,是吗?”
老师欣慰点头,“没错,”同时若有似无地瞥向角落里坐着的幼鸟。
一个学期的课上完,幼鸟大概懂了自己是谁,他们长大后要做什么――他们是地球最正统的后裔,等长大后,他们要继承先辈的遗志,把从四百年前传承下来的“智慧火种”带到联邦和帝国去,教那群动物学乖。
然而幼鸟完全不能理解。
他迷惑地对妈妈说,“可是我也是动物呀,为什么我是低等的,我明明比其他小朋友跑得快,跳得高。”
妈妈说:“不要听。”
“可是……”
“没有可是!”她没控制住嗓音。
这时,防盗铁门动了下,灯光老旧闪烁的楼道里,有人显然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幼鸟疑惑地抬头,看到门栅处中年男人油腻坑洼面颊的一角。他龇起一口黄牙,挑衅似的敲了敲门板,朝他们喊,“哟,怀了外星种的婊子女人,过来舔老子的吊――”
砰!门被女人狠狠踹上。
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贱人,我的手!我的手!”
吵闹引得邻居们开门伸头看,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们只得打开门,让男人走。
男人举着红肿的手,眼神阴狠地离开。
听邻居说,他是这层楼新来的垃圾管理员。有白珂的同事过来,苦口婆心劝他们,“都住在一层楼,回头买点礼上门给他赔个不是吧,这人我知道,他在上面有关系的。而且……”
白珂:“而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