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掐着他回来的点,来换花似的。
机器人转动镜头,发现白翎坐在床前,精神状态是看得出的低迷。他掌腹撑着床垫,肩膀向一边轻微塌陷,似乎骨骼支撑不了全身的重量一般,整个人混乱而疲惫。
机器人换完花,正从床尾路过,忽然一只袜子落到了它脚边。
抬起头,鸟正缺乏表情地看着它。他是故意把袜子甩掉的。
仿佛在闹脾气。
很轻微,轻到容易被忽视。
但机器人既没有躲,也没有走开,而是用小钳子捡起袜子,伏在床尾重新给他穿上。那只鸟的身体颤抖一瞬,又一下子向后躺到床上,张开手臂,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细长小腿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床箱。
像在勾引。可实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断腿在长长的衬衣下摆鼓出来一截,又戛然而止,失去了本应该伸出来的部分。肢体如此古怪,就像被玩断掉的小玩具。
这衬衣是鸟睡觉常穿的衣服。
纯白的棉质布料,半新不旧,下摆两颗扣子也不知道是哪次被堵在墙角干得四肢痉挛时弄掉的。鸟懒懒的,不想去缝,也不肯换新的。郁沉看在眼里,便不动声色地纵容了他这种自我损坏。
墙角开着落地灯,光从床的另一边散射过来。因而站在这里,便能轻而易举从被光透出的衬衣布料里看尽他的轮廓。
那是一种极为柔韧的线条。他薄而紧绷的小腹有着明显的训练痕迹,拱起腰时便会形成漂亮如解剖教科书配图般的腹沟线,让人爱不释手,反反复复想去抚摸。
还有扣眼缝隙间泄露出的小腹皮肤……
小雌性在出神,因而不知道,自己微微起伏的腹部皮肤下,正悄然透出鳞片状的纹路……
雀蓝色的花纹。
――我尾巴的颜色。
?[163]另一种人生
本该出去的服务型机器人,仍留在原地。
白翎侧过头,轻悄悄地问一句古怪的话:“你偷过东西吗?”
机器人:“为什么这么问?”
白翎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我偷过,偷了好多好多……”
他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对象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在场。
机器人:“偷过什么?举例说明一下。”
那明明是冰冷的机械音,却莫名给人一种愿意继续话题的倾听感。
白翎默默想,或许自己需要一个神父。他应该钻进狭小的木质告解亭里,越过道德花窗,埋进他神父的黑袍里,以求得罪孽上的同谋。
他会说:我有罪。
对方会说:我代表帝国原谅你,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把手伸进神父的黑袍下面,两人一起下地狱。
面前的小机器人显然没有这么多功能。但聊胜于无。
白翎便声调平静,给它细数:“幼儿园时,我偷吃过桌上的花生,七岁,我偷过广场上的鸽子去烧烤。八岁,路上捡了一盒蜡笔,管教嬷嬷说是我从商店偷的,没收了,要留给她儿子,我就真的摸去她房间偷了回来。可惜那时候,还没什么做小偷的经验……”
“怎么了?”
“被抓住,打了一顿。”
很轻巧的语气,他眼睫下垂,撇撇唇,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嗔:
“她骂我是‘地球的小移民狗,生来就会刨洞’。”
机器人冰冷地问:“你骂回去了吗?”
“骂回去了。我妈妈教我的,在外面被欺负,一定要反击回去,否则他们下次会更过分。”
机器人由衷评价:“她真是个好妈妈。”
白翎不由得看它一眼,心情些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