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微渗的湿热,在冰冷屏幕留下颤乱的指纹。

他眼眶紧涩地盯着屏幕,那些方块字一个一个在视野里晃动,他却怎么也读不懂它们的意思。

那句话很平常,却如雷霆砸进如履薄冰的心防。

他有些恍惚地抬头望了望狭窄的隔间,耳边响起指甲抓挠黑板般的幻听。

――“响尾蛇”生产线,是送给逝去挚爱的礼物。

――你和那位亡妻很像,都是退役老兵,断腿的鹰鸟。

所以,仅仅认识不到一个月,那条人鱼对你极尽温柔,再三忍耐,珍惜得像捧在手心的宝物,这全都是因为……

因为……

他只是人鱼用来弥补欠缺的替代品。

连他仅有的响尾蛇,也是对方随手送给挚爱的东西。

白翎像被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

流浪狗视若珍宝的东西,不过是他们随意扔在垃圾堆里的玩具……

曾经挺拔的脊背弯折了,身体埋得很低很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他没有尝过心碎的滋味,只是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感觉不出心脏的存在。

怪不得,那条人鱼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关注,也很少叫他的名字,总是小鸟,小鸟……

到头来,他根本不是对方想亲眼见到的那只小鸟。

他泪眼朦胧地朝着地板笑了一下。

很僵硬的笑。

流浪的野狗,被捡走之后,过了一段两辈子也不敢想的快乐生活。

现在,梦该醒了。

隔板门嘶哑响了一声,瘦削的身影走出来,他看似浑身紧绷,随时在破碎边缘,可是抬起脸时,又是一片冷白沙漠似的麻木荒芜。

白翎从台面的盒子抽出一根烟。

“借个火。”

烟蒂咬在齿间,掌心压在台子边缘,他微微折起天鹅般纤细的脖颈,呼吸瞬间凑近。

渡鸦愣愣看着他叼着烟,弯着脖子,在自己燃烧的烟头上碰了碰,只听“呲”微小声,那根完好无损的烟重新亮起橘红色的暗火。深深吸一口,老练地吐出烟圈,他微颤的睫羽在烟雾中朦胧曼妙,带出一抹颓然的意味。

指尖点了点烟灰,他神情闪过一丝遥远,淡淡道:“还是抽这玩意爽。”

萨瓦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自己戒了吗?”

白翎与他擦身而过,细长指夹着烟,挥了挥,空中隐没些细微的灰迹:

“身上疼,抽了止痛。”

萨瓦看看他的背影,又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渡鸦:“抽烟能治肚子痛,我怎么不知道?”

渡鸦重新把烟递到嘴边,神情复杂:“我之前也痛。”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蛋。

当天晚上一直到凌晨,郁沉都没有等到白翎。

发信息不回,打通讯关机,AI急匆匆跑去小宠宿舍区找人,却只得到萨瓦冷淡的回复:

“他没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郁沉的小鸟,丢了。

?[46]抱走小鸟

凌晨时分,沿海下起了冰雨。

风雨波澜的港湾旁,高耸瘦削的哥特式尖塔被一道雷电打中,隐藏在晦夜中的塔顶突然在凌厉的白光中乍现。如果恰好路过此地,且视力良好,便能远远穿过森寒的坠冰,望见顶层明净到冰冷的大落地窗,和窗前伫立的人影。

坚硬的冰雹敲打着强化玻璃,暗红夜景倒映出一双深海绿的眼睛。

“主人,已经根据禁制环定位到他了。”AI平铺直叙道。

“在哪?”

“东经127763度,北纬43098度。”

“雕塑广场。”轻轻念着字,手掌贴上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