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译也吃完了,同我一齐起身,他照常揽着我,讲:“我的师兄最慷慨大方,下个月我生日,我刚好看中一枚领带夹。”
两个人吵吵嚷嚷一路,又是坐电车,又是爬楼梯。
来到老师家里,敲门三下,李译迅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我看着只想笑。
门很快打开,逐渐扩大的门缝里赫然是珊珊的脸。
她看起来很小,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见我们一脸惊喜。
其实她早就不是这个年纪。
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还是个不大的孩子,要不是她和李译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我一定不允许这段关系发生。
“珊珊,是谁啊,”远处传来师母的声音。
珊珊扎着高马尾,大学女生常有的发型,她转过头去呼应母亲:“是师兄!”
“他一个人吗?”师母又问。
珊珊回过头,靠着门缝,得意洋洋地看着李译,继而大喊:“还有一个来蹭饭的!”
李译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满这种区别对待。
但我和珊珊都知道,他是装的。
一进门,他们两个就低声说话,转头钻入珊珊的房间,留我一个端着珊珊塞过来的果盘,站在客厅。
“阿潮,阿潮,”师母喊我,“快来看看,我新栽了一盆花。”
我放下果盘,慢慢向阳台走去。
路过巨大的鱼缸,遇过游在一片深蓝里的金鱼,路过陈旧的挂历,暗绿色的木窗棂,路过卧房,路过衣柜。师母的阳台出现在我的面前。绿莹莹的,生机勃勃的,盘盘罐罐摆满,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叶子或宽或细,绿得有浓有淡。
师母带着一副银色的眼镜,头发挽在脑后。
她一向穿得很朴素,白色睡衣,点缀红色的波点,正弯下腰给花盆松土。
我的眼中已经盈满泪水。
这么多年,我多希望,死后能有世界。
五十五
【到现在为止,你对我有好感吗】
有时候,人回到自己离开了很久的生活,才能破开朦胧的怀念,明白自己当初身处什么样的处境。
老师很晚才回家,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奔波。他办过几次大案,威名赫赫,最后因心理阴影而离职,休息了几年,又迈入了生活。起先找了一份安保公司的工作,由很有权势的受害者家属介绍,待遇不错,可他做了两年就离职了。今后就这么一直反复,到最后,连师母都讲不明白老师最近在做什么了。我们权当他不适应,彼此沉默地对视一眼,选择不再追问。
我想,老师还是愿意做警察的,不然就不会对我和李译耳提面命,嘱咐我们许多其中的门道。
但他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潇洒自在,一进门就钻进厨房做菜。我们都在桌前坐好,看着满桌佳肴时,他执着地要先刷锅,说是待会儿油冷了不好洗。老师勤做家务,把师母哄得很开心。她是做研究的人,当初为了嫁给一个刑警,和父母闹得不太愉快。
师母不等人,拿筷子便夹鱼肚子,夹进珊珊碗里。她偏爱女儿从不躲人,实打实地敞亮。珊珊也自然地捧着碗去接,完全不会不好意思。我和李译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师母也是这样作为,先夹珊珊最爱的,又捡自己喜欢的。我坐在一旁,以为师母不喜欢我。就连一向自信的李译也扭捏了许多,不懂师母的意思。
谁知师母眉头一皱,教育我们:“做什么,谁客气谁饿着。”
我和李译当场愣住,把这句话消化了很久。
现在想想,师母是把我们当自己人的。
再后来,我和李译便习惯了,接连动筷,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只要不和珊珊抢食就是了。
老师刷完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