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生今天确实开心,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他说:“这个时间,家里一定用过餐了,我们在外面偷吃一顿,谁也不准告状,不然柳妈知道肯定不高兴。”
柳妈把下厨当爱好,对待做饭自然比家里聘用的私厨更加热忱,她一把年纪,有这样的热情,我们自然都支持。况且她确实也很有天赋。假如我们在外面用餐(应酬在各式高档餐厅就罢了,柳妈不难为自己),她总会伤心一下。
我有时会想,还好柳妈不是我和李译雇佣的,不然肯定天天被数落。毕竟我和师弟常年在路边摊将就,对饮食一向敷衍。不过,我们这一对穷条子,哪有闲钱雇管家婆。
我也知道张明生未必真的在乎柳妈怎么想,他只是想表现得很在乎他人的感受,但我实在饿坏了,没空戳穿,顺势而下:“看来你很有经验咯。”
张明生眉眼带笑:“是咯,毕竟我太太跟别人家的太太不一样,从来不查岗,我潇洒得很啊。”
“老板,麻烦你在这里停车,”阿山并没有在乎我们的对话,他往前凑了凑,眼见是一长街夜市的入口。看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没空理会自作主张地演八点档的张明生,我伸手拿过钱夹,抽出几张钞票来递给阿山,对他说:“打电话给阿海,问他想吃什么,稍后给他带回去。”
阿山并没有接,他摆了摆手,说自己带了钱。
我觉得有点好笑,像看到执拗的小孩,我问:“你老板在这里,难道还要你付钱?”
阿山沉默地摇头,他打开车门,蓦地钻了出去,身姿挺拔地没入夜市。这几天多雨,未必能寻到几家开门的店,他这么信心满满地往前走,或许是来吃过许多次,知道店家无论晴雨都不关门。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和阿山和阿海一起来的。曾经我出于好奇,问过阿海他和阿山的关系,听说他们两个都服过兵役,我很想知道他们如何相识,如何像今天这样情比金坚
阿海却三缄其口,他似乎觉得自己和阿山的事不怎么值得说道,就算他们已经已经出生入死许多次。
倒是阿山曾笃定地开口,他说:“海哥救了我的命,先生又救了我们两个的命。”
海哥。看来阿海是比阿山大一些的。
我望着窗外阿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喃喃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阿山叫什么。”
“唐毅山,”张明生回答得很爽快。
“毅山?”
“毅力的毅嘛。”
“阿海呢?”
“丁阿海,丁是甲乙丙丁的丁。”
我转头去找张明生的眼睛,想确定他没有开玩笑,却看到他正在选择音乐专辑。想来他也懒得在这种事上说假话。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阿海的名字这样简单,阿山的名字却这样厚重。这和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是反过来的,真奇妙。
车里只有我和张明生两个,竟一时没有什么话题。若按平常的情况,我不会随便开口的,但今天我有一个疑惑一定要问一问。
我开口:“什么时候让阿海阿山走?”
难道要让他们在张家荒废一生一世?
“走?走去哪里,他们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卖命,不如卖给我,至少我太太和小孩把他们当家里人,”他语气轻松,有些分不清真假。
我不说话,死死瞪着他。
他很快就觉察到了,转过头来,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他说:“我知道你担心他们被牵连,更担心他们被我灭口。放心啦,等所有事都了结,我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了结,怎么才算了结。”
“等你找到机会把我杀掉,到时候我就托梦告诉阿海,他老板死了,让他领着阿山另谋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