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年表面对我十分客气,实际上,我却总觉得他很抗拒我出现在他面前。
尤其是我和张明生一起出现的时候。
我也扬起一个假笑,朝他点了点头。
“我听贾叔说,你不肯去看你的母亲?”张耀年的视线又回到了张明生身上。
“她不是我的母亲,”张明生语气平淡。
“是,她不是,但她是你爸的老婆,你爸倒好,带着你妈离家出走,私奔,还把你丢在家里!”
我睁大眼睛,侧耳倾听着。什么连续剧和新闻八卦,都比不过近在眼前的秘闻。
原来张明生是私生子。
怪不得关于张明生母亲的报道少之又少。
不对,是关于张明生父母的报道极很少,颇有股家丑不可外扬的味道。
“总之,你学你爸搞什么自由恋爱,我没意见,但小可既然已经出生,你们两个就应该为家庭负起责任才对,”张耀年言辞恳切,痛心疾首,俨然为我们这个小家操碎了心。
说着说着,他拿起了自己的拐杖。拐杖抓地,支撑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阿余身体不好,家法能免则免才对。”
听见张明生叫我,我刚转过头,随之而来的后半句话就让我整个人石化在空气中。这样一个变态与意外齐飞的家族,竟然还装模作样规定了家法。
“那你呢,你的要不要免?”张耀年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我们身边。
我甚至想不出我和张明生做错了什么。
我也见过这样的福利院看护,他们总是就吹毛求疵起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行施虐之事。小孩无力反抗,且不被社会当作完整的人,自然也无处申冤。
不知道张明生小时候遭受过几次家法伺候,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家法。
想起去年被疯犬追杀的我们,又想起它被活活打死的惨状。
对动物尚且如此,对人又会良善到哪里。
我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一直在追张明生的眼神。
他今天出奇得沉默,机械地重复折叠着餐巾,把张耀年晾在一边。
假如张明生出了什么事,就只剩下我一个待在这里,到那时,就算把我连人带轮椅送进火化炉,又有谁会知道。
我终于知道张明生的用意,阿海留在家里,是方便出事后他转移小孩。
至于我。就算死,他也要跟我死在一起。
他妈的。
二十七
【好事将近】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直到那根暗红色的木杖落下,我仍然觉得张明生会永远毫发无损。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格外套,进门便脱掉交给了佣人,只剩下卡其色的针织马甲和高领羊毛衫,两肘撑在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按着餐刀的末端,让刀身翘起,来回晃动。雪亮的刀锋晃到了我的眼睛。
那个贼眉鼠眼的管家捧着一根木杖走了进来,大小倒是十分趁手,通体暗红,表面油光水滑,不知道是擦了蜡油还是杖打了太多人,渗进了浓稠的血。
港岛有太多封建的荫蔽,包揽着巨大的家宅。家族成员光鲜亮丽在外,暗伤淤青在内。没人报警,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忽然很想知道张明生是如何长大的,他的父母又是如何在这里度过了怎样的岁月。
我来不及猜想,管家就在张耀年点头的默许下,拎着木杖走了过来。我偏过头去,看见管家细垂的双眼闪着鄙夷的光,面颊蜡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
向来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张耀年锱铢必较,自然也养出了这种睚眦必报的货色。
他对于张明生给他甩脸色一事而感到非常愤怒,这是肉眼可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