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松了口气。
港岛怎么这么多双胞胎,都被我们遇上。
我接过张明生递给我的一杯酒,小心地拿入帽檐下,倾斜,抿了一小口。
戒烟戒酒这么久了,舌头早已不习惯酒精。
正当我五官皱成一团时,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了。
“明生哥,嫂嫂,”詹韦清端着酒杯,款款走来,“想不到你们也会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爽朗,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似乎,是咬着牙磨出来的声音,用力而生疏。
“你不知道吗,可可和那个孩子是同学,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明生倒没什么反常的情绪,他和詹韦清碰杯,发出叮一声响。
“我代表报社,也算尽一份哀思,”詹韦清答。
话是这么说,可他究竟代表报社,还是代表詹家,也很难说。
这次詹韦清并没有停留很久,他很快离开了,我也乐得自在。
我、阿海、张明生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着,再次昏昏欲睡的可可这次由阿山抱着,张小元则在细嚼慢咽地吃一块蛋糕。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声嘈杂的皮鞋踏地声,随之爆发的,几句中气十足的自报家门:“警察,重案组。”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
来者正是李译,他头发向后梳着,眉目坚毅,隐隐蕴着怒气。他似乎是直接从警署赶来,身上还穿着端正的石灰色西装外套,白衬衫,黑色领带,黑色西装裤,胸前悬挂的证件还在摇摆。身后跟着几个重案组的同事,有些我似乎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就比如李译左手边的短发女警,她叫江小秋,刚进警局时,在我手下做事,那时她还有一些丰盈的婴儿肥,如今也都消失了,下巴尖尖,眼下悬着乌青。她加入了重案组。看来,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一部分梦想。
不知为何,我的心格外平静。人在绝境之中,瞥见曾尽力帮助过的人有了好的未来,难免会觉得欣慰。我帮助过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只是我不明白,李译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先生,我们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你不可以将受害者下葬,”李译的言辞极其强硬。
“李sir,”朱大少迎了上来,他的语气还算客气,甚至称得上温和,“调查这么久,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就让小儿随他母亲一起,早些入土为安。”
港岛警察这些年虽然颜面尽失,可张家宋家以及一些大帮派在明面上也会多少给警署点面子,更不必提朱家。何况李译年纪轻轻就做了督察,他名声在外,铁面无情,谁敢直接反驳。
“犯人没有抓到,灵魂又怎么会安息,”李译说得斩钉截铁。
相比之下,朱夫人的胞妹就远远没有朱大少那么客气,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李译喊道:“嘴上说着抓犯人,你们倒是抓啊,什么受害人,那是我姐姐姐夫的小孩,我的侄子,你们警察除了到处贴悬赏找证人,对着家属盘问不休,还能做些什么?!”
“小蜻,别说了,李督察,我一向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的家人!”朱大少站在一旁,勉力想将女人拽回去。
这个叫小蜻的女子面相刚硬,比起姐姐本就缺少一些娴静的气质,现在又多了份狰狞,她扬起下巴,不顾朱大少的阻拦,拍开来拉她的手,毫无惧色地迎上李译的眼睛。
咫尺之遥,李译平静地看着她。
他呼吸如常,连睫毛都没有停滞一下,依旧眨动着。
在这空挡,我悄悄看了一眼张明生,看到他嘴角咧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在看戏。难道他算到了李译会来,所以才故意让我来参加葬礼,就为了让我看到李译被人为难?
疯子,真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