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又闻见那一点熟悉的青柠香,在这沉闷的空间里,像是枯败山林里的潺潺清泉。
干净、澄澈,一尘不染。
好在拥挤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途中经过火车站的站点,车厢里空了三分之一。
李清潭拍拍云泥的肩膀,提醒道:“那里有位子。”
两个人坐到车厢倒数第二排。
车里温暖而闷热,云泥坐下来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完全放松状态靠着椅背,随着车子的行驶晃来晃去。
李清潭一坐下来就在玩手机,座椅之间空隙太小,一只腿屈着,另只腿侧在座椅外面。
肩膀时不时压上一些重量,而后又及时撤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点重量在又一次落下来之后,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也没见要抬起的迹象。
李清潭玩游戏的手停了下来。
他扭头从并不干净的玻璃上看见两个人的侧影,随着车子的快速移动,忽隐忽现。
约莫只有十几秒的光景。
他收回视线,低头笑了一下。
12. 12 云泥突然又不想走了
云泥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大约是最近生病难受,亦或是车里的环境过于温暖,她少有的梦见了母亲徐丽还在世的那段日子。
那阵子,家里的车子、房子,所有的所有,能卖的全卖了,云连飞从朋友那里借了笔钱,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租了一间房。
一室一厅的格局,面积小到卫生间里站了两个人就转不过身来,没有阳台没有厨房,客厅只能摆下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
屋外的过道上摆着一个简易的灶台,一到做饭时间,拥挤嘈杂,满栋楼都是呛人的油烟味。
哪怕是夏日烈阳,屋里却始终阴暗潮湿,处处透着一股霉味。
那一年,云泥十一岁。
从装潢精美的别墅里搬了出来,不再拥有独立的房间和漂亮的公主裙,放弃了一直在学的舞蹈。
云泥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
她一个人上学,不再需要父母接送,学会洗衣做饭,会在每周六下午陪着母亲从老城区坐很长的一趟公交去医大附院做化疗透析。
那一段路对于十一岁的她来说实在太漫长,夏天的时候,车上没有空调,徐丽会拿一个小扇子轻轻扇一路。
到了冬天,云泥会靠在母亲怀里,握着母亲布满针孔的温热掌心,和她聊起在学校的琐事,而后慢慢睡着。
有时她会突然醒来,抬头看看窗外,然后问小声问母亲到哪儿了。
那一段路,有阳光、有绿树,窗外有骑着自行车的路人,身旁有耐心而温柔的母亲。
虽然辛苦,可云泥从来没说过一个累字。
……
从梦里醒来,耳边依旧是嘈杂的动静,云泥看向窗外,街道、行人、枯树,有一瞬间恍惚还在梦里。
她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低喃出声:“妈妈……我们到哪儿了?”
话一出口,云泥便完全清醒,眼前的街道不再是多年前走过的那条老街,母亲也早已离开自己。
可耳畔仍旧有熟悉的回答:“刚刚过了春台街站,下一站是裕丰花市。”
云泥怔愣了下,抬起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沉浸在往事和现实的混乱里。
李清潭关了手机,偏头看着她,声音比起之前要清晰很多:“怎么了?”
“没事。”云泥摇摇头,闭上眼睛,努力想把那些翻涌的往事压回去,可也许是生病让人变得敏感脆弱,她仍旧忍不住有些想哭的冲动。
口罩闷住呼吸和鼻子泛酸时的吸气声,却挡不住泛红的眼尾和眼里呼之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