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至晚,长乐宫的哀哭音都未停过。众人哪怕眼里干涸声音嘶哑,却也拼命逼自己流出眼泪嚎哭出声,只因帝王无机质的目光看人如视死物,这个节点谁敢行差踏错,谁又不?怕做了殉葬的牲?
夜幕升起的时候,伴随着小黄门尖细的一声:“止”
持续一整日的哭灵仪式总算告一段落。
一簇火把在暗夜里燃了起来,而后被人举着朝水殿移动。众人不?明所以,可暗夜里单簇火把的光亮是醒目的,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光亮移动到水殿长廊中央处。
夜里的光亮处让人看得更加真切。
白日里惶惶哭灵无暇其他的众人们方发现?,置于长廊中央的是用金丝楠木搭建的美轮美奂的亭子。柱身与亭顶皆有雕刻疑似符文字样,敷以金粉,华丽又奇诡。周围摆放了各类名贵摆件以及各色各类绸缎、头面?、珍珠、宝石,还有各季名贵花卉等等,远望一眼花团锦簇。
亭子中央安置的,便是那曾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女子。
幢幢火把的照耀下,能看见她盖着黄色经被,浓密乌发被梳成了繁复的发髻,冠以华丽的龙凤钗冠。
无论众人从前对其观感如何,可一代美人香魂逝去总是让人唏嘘的。
“圣上,戌时将至。”黄门趋步近前,低声禀着。
闻声,水殿前那人有几息没有做出反应。
文云庭在那黄门道出时辰时,就猛一睁眼犀利看过去。
戌时?如何?即便要选吉时下葬,也没人在深夜,甚至在尚未封棺之时仓促而行!
水殿前那人动了。他抬头望了望天,单手抱着皇四子,抬步转身,明红衣角翻动时,双头舄已经踩上水殿台阶。
众人皆屏息望着这一幕。水殿长廊白幡飘动,祭灯高悬,两侧湖水沨沨,朔风绕梁而呜,满目缟素中,一身大红吉服的帝王抱着皇四子,踩着石阶步步走近亭中昔日皇贵妃的棺椁。
从阶前至廊中央亭非近,也非远,百十?来步罢了。
明明不?算远的一段路,众人都觉得那人却似走了很久。
再?远的路都有尽头,更何况区区一段短途。
那吉服加身的帝王停在了亭中棺椁前,背对着他们而立。在他们的视角里,帝王一直目视前方,未曾低眸看去。
皇四子的哭声突然?响起,不?知吓着了,还是懵懂的悲伤。
离水殿最近的当属文云庭,所以他最先看见了黄门拎着一桶晃着的东西近前的画面?。在他心?里骤然?一突腾起不?好预感之时,便惊见那黄门将那桶液体淋在了棺椁上,淋在了他小妹的身上、脸上、发上!
意?识到什么的他,刹那目眦欲裂!
“尔敢!暴君!!”
陡然?的惊天怒喝惊得在场众人猛一激灵。
刚寻声见到了戟指怒目挥舞着要冲上水殿欲要拼命的文云庭,下一刻竟无不?悚然?的见到亭中的帝王在接过幢幢燃着的火把后,朝着那棺椁方向点去!
轰!明艳的火光冲天而起,照明了半截长廊。
“欺我?文家无人!欺我?文家无人啊!!”
众人呆住了。这是多大的恨意?,竟要将人焚骨扬灰。
头破血流的文云庭仰天悲愤,起身就要投湖而去,却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了手腕。他满眼通红的看去,下一刻神?情迟滞。
抓住他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嬷嬷,干瘦干瘦的,仿佛只剩一层皮挂着骨头。她浑浊的双眼看向他,不?可查的对他摇了摇头。
隐约熟悉的面?庞,好一会才让他反应过来,这老态龙钟的嬷嬷是在他文家侍奉多年、亲手养大小妹的于嬷嬷啊。
“接应老奴出宫。”干瘪的唇蠕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