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帝占住了大义名分?,站稳了道德高地,那内阁与朝廷都绝无?可能?回绝宫中的意旨,唯有恭敬领命而已。所以世子捏着筷子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慢慢开?口:

“内廷的吩咐,我们自然不敢回绝。但敢问公公,宫里的意思,是要大打,还是要小打?”

“大打又如何,小打又如何?”

“小打的话,大概也就是昔年上虞海战的规模;不必劳动司礼监出手,内阁会?同外事处发几份公文,让浙江与广东预备齐全即可。”世子道:“如果是大打出手,那就是两国正式交战,关系匪浅。明年户部?及海关的预算、各处火器厂的生产、粮税的征收,恐怕都要一一调整了。”

冯公公眯了眯眼,有些说不出话来?。司礼监太监是宫廷的走狗,皇权的鹰犬,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可靠的白手套;但在具体事务上,却绝不能?与久经磨砺的外廷大臣相?比。勋超小事也就算了,要是在设计国家方?略的大事上胡乱插言,那就连冯公公也未必招架得住。

说白了,冯太监气势汹汹,禀风雷而来?,一半的底气是仰仗着皇帝的威风。飞玄真君在得知沉船的消息后暴怒难以自制,愤恨至今郁郁不散,所以他这亲近的司礼监随堂才要狐假虎威,替主上好好发泄这口恶气;拿着外朝大臣做靶子,尽显贴心贴肠的忠诚。但发泄归发泄,总不能?真让太监接手海防吧?

再说了,要是真装过了界,那穆国公世子可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

思索再三,冯太监的声势也自然而然地低下去了:

“这件事,当然还是要皇爷做主,咱家自会?如实回禀。”

“那就有劳公公回话了。”

眼见无?法?在穆氏这硬茬手中讨到好处,冯公公见机极快,绝不硬顶,只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便推门而去。等到脚步声远去,站起?的几位编外人员才无?言坐下。

大家都是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当然知道冯太监的那一肚子算计,一时?相?对默然。闫东楼张太岳等也就罢了,高肃卿高学士却是忍耐不住,到底出声:

“这样?趋炎附势的阉宦,居然也到中枢腹心来?指手画脚!朝廷的纲纪真是扫地无?余了!”

高大学士是裕王的恩师,储君的知己,将来?铁打铁的朝廷重臣;无?论身份地位,都有这个嘴炮的资格;至于其余外人,当然只好闭嘴不言,继续明哲保身。只有穆国公世子神色怪异,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学士还是要慎言。”

“区区一个阉宦而已,世子太小心了吧?”

“小心无?大错嘛。”世子缓声道:“再说了,宫里的太监,前途都是很难预料的。如果小看?太监,难免会?吃大亏。”

太监是皇帝的家奴,是宫廷的走狗。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这些走狗都是绝对的工具人,没有半分?威胁的草芥。但在百分?之一的可能?中,某些极为幸运的宦官会?蒙获皇权的青目,从此攀龙附凤而上,竟也能?越过那重重龙门,腾飞于青天之外了!

一百年前的三杨何曾瞧得起?王振?六十年前的杨廷和又何曾瞧得起?刘瑾?但只要借得真龙一点?气息,那就是土鸡瓦狗,也能?脱胎换骨,幡然不可复制,搅动得社稷不能?安宁。大安数百年天下,实在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这是颇为隐晦的警告,也是微妙的提醒。高肃卿不一定能?领会?其中幽深的暗示,但总该明白世子的善意。他点?头致谢,沉思片刻之后,决定回报这种进退一致的善意,同时?也是代表裕王递一递消息:

“……不过说起?来?,下官倒在裕王府上隐约听说过邵家海商的来?历。”

穆祺眨了眨眼,隐约有些诧异。说实话,皇帝借亲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