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声色俱厉,雷霆万钧当?头而来,真是绝无喘息辩驳的余地;所有人赶紧伏地谢罪,惶恐莫能承受。而真君毫不?停歇,靠在软枕上继续开火:

“这样的暮气沉沉,玩忽职守,能指望他们办成什么大事?国事蜩螗至此?,内阁受朕托付之重,正该把担子给挑起?来!”

大家都趴在地上老实装死;但听到“把担子挑起?来”后?,闫阁老心头却不?觉一跳,本能地嗅到了某种香甜甘美的味道。

“老臣昏惫。”他小心道:“圣上的意思是……”

“你们找几个信得过的大臣,把对泰西的事务先管起来。”皇帝生硬道:“海上的事情不?能让礼部再?敷衍了!先前是倭人犯境,如?今是西班牙人作祟,后?面?又?会是什么外夷来闹事?将来若有大事,总该有个衙门?统一管辖,才能不出乱子。如今时辰还算宽裕,先把衙门的架子搭起来,将来再?办事也不?迟。”

果然是权力的味道!

朝廷有司各有其职守,因循守旧不?可动摇;自高祖定《大诰》以后?,外交朝贡的事务就?统由礼部负责,即使内阁权势青云直上,轻易也不能动摇究其根底,内阁大学士不?过是皇帝临时设置的秘书职位而已,在正式的品阶及法定权限上,根本无法正面压制声势赫赫之礼部大宗伯;即使强势如?当?今闫阁老,对礼部也只能旁敲侧击,以阴湿诡诈的手段勉强达成目的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这几句呵斥看似凌厉,但句句都敲在了阁臣们的心里有了金口玉言公开作保,内阁就?有了合法介入外交事务的权限;一旦有了这合法的权限,那以闫分宜许少湖等老辣凌厉的权谋手腕,用不?了半年就?能把礼部架到天上两脚离地,成为京城内又?一个乖乖的吉祥物。名分就?是权力,权力就?是影响力,泼天的影响力平白到手,谁能不?喜欢?

所以,皇帝的呵斥真正是充满了对近臣的偏私,无异于是对内阁政治站位的巨大奖赏。重臣们外表战栗而内心喜悦,只能老老实实载行一礼,表达莫大的感激。

皇帝哼了一声,隐约感觉到了一点发泄情绪之后?难以掩饰的疲惫。对于躺平摆烂敷衍了事的老登来说?,愿意费力切割权力调整机构,已经是他励精图治的极限了,其余已经再?不?用费力;接下来种种的琐屑繁杂事务,自然是该交给贴心的白手套,而不?必劳动至尊至贵的天子了。

他闭目休息片刻,随意挥了挥手,下令逐客:

“就?这样吧,下去拟旨来看,把事情办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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