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湖南治五十个病人都费劲。
黄尚纲赶紧道:“李先生哪里的话!李先生的吩咐我们几个都是?记在心里的,如何敢随便乱说!只是?……只是?咱家近几日伺候, 总觉得圣上举止颇为奇特,生怕是?病情又有了什么进展……”
李时珍微微皱眉:“还请公公细说。”
皇帝的病情当然?不好外泄,更何况这病症还格外的尴尬;黄尚纲左右看了一圈,才低低的交代,说这几日是?他?当值侍奉,但与飞玄真君的问答之间?,却常常感到匪夷所思的困惑。比如前几日真君明明是?一人独处,却忽的吃吃笑出了声,露出了一种诡异的、奇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心满意足来。
李时珍:“……心满意足?”
“不错。”黄公公小心点头:“圣上还问我,说知不知道粮食太?多了该怎么办……”
李时珍人都傻了。他?木了半晌后?与黄公公面面相觑,心里毫无疑问的转着?同一个念头:
皇帝这是?真不太?对头了!
如此沉默许久,李太?医艰难开口:
“那然?后?呢?”
“然?后?圣上又问我知不知道什么‘英吉利’、‘西班牙’。咱家与京中的海商还算熟络,回奏说这应当是?泰西的邦国?。听到听到这话之后?,圣上就莫名又笑出了声,说什么‘外藩竟也如此懂事!’,吩咐我以后?留意着?这些人……”
说到此处,黄公公也不觉停了一停,神色中露出了某种近乎惶恐的茫然?显然?,素来阴阳怪气不说人话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忽然?露出那种阳光灿烂欣然?喜悦的表情,实在给贴身?的宫人造成不小的心理伤害。
天上是?要下红雨了吗?!
黄公公心有余悸,吸一口气后?继续解释:
“圣上还说,等到他?将来病好了,可以亲笔写一个‘无为无不为也’的匾额,给那些西夷送去?,也算是?中华上国?的一点恩典。圣上说,这些西夷虽然?见识粗鄙,不能领会他?‘无为而治’的精髓,但心毕竟还是?好的,可以包容一二。”
李时珍:…………
说实话,要是?换做寻常病人,大?概李太?医也只有扁鹊三?连,让家属好好看护爱吃点啥吃点啥了毕竟现在的草药针灸是?真拿脑子没啥办法可皇帝到底是?皇帝,李时珍愣了半天,还是?憋出一句话来:
“这恐怕是?碰撞后?的一时恍惚。下官再开点清心宁神的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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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吱呀一响,黄尚纲提着?药罐走进了寝殿精舍。他?试了试药罐的温度,从旁边紫檀取过一只钧窑的瓷碗来,用清水洗涤数遍,再以丝巾细细的擦拭了,自药罐中倾下一小碗热腾腾的汤药,双手捧到御榻之前。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的病的确是?大?有气色了。他?不但能从床上坐起,优哉游哉的靠在一堆软垫被褥之上,甚至还有心思开口当他?的阴阳人了虽然?依旧很?含糊,但勉强还能听懂:
“李时珍又有高见了?”
“是?。”黄尚纲捧着?汤药不好下跪,只能低一低头:“李太医听了皇上的病情,又换了一副新方子。”
皇帝稍稍欠起身?来,就着黄尚纲的手喝了一口汤药,却不觉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苦?”
所谓清心定神的汤药,当然要拼命的放黄连、苦艾,三?碗水浓浓煎成一碗,苦得叫人发抖。李时珍还千叮万嘱,说这种药不许事后吃蜜饯、糖果,怕坏了药性,那当然?就更难下咽了。黄尚纲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回圣上的话,确实是?苦。奴婢熬好后?尝了半碗,也苦得了不得呢。但药哪里有好吃的呢,只盼着?皇爷喝完能仙体康健,苦也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