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旁的魏惊鸿道:“不劳烦李参将,我送他们回去歇息便是。”

“苻公子!”

“兄长!”

两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姜颜心脏一紧,回首望去,只见程温和季悬拨开人群奔过来。尤其是季悬,脚步还未站稳便气喘吁吁问道:“大公子,我兄长呢!”

苻离苍白的唇线紧抿,没有说话。

季悬在两人身后观望了一眼,焦急道:“你不是说天亮后会和我兄长来此汇合吗?我兄长呢?”

姜颜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可当它真正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出同伴死去的阴影,也没能做好迎接狂风巨浪的准备……

霎时间,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

姜颜咬了咬唇,将马背上挂着的、带着干涸血迹的书篓抱下来,递到季悬面前。

篓中的书卷十分熟悉。季悬仍记得在昏暗阴冷的地穴遗址中,季平拿着沾有湿润泥土的古籍爽朗一笑,眼睛晶亮地说:“说不定这批古物整理出册,扉页上便会写着‘弘昌十四年,监生季平整理编纂’。”

可现在,那书册上血迹斑驳,而季平没有回来。

季悬望见上面的血迹,满目的焦急登时化为凉意。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茫然问:“大公子,季平人呢?他是不是和你们走散了?”

“横梁坍陷时,他将这批古籍护在身下……”

苻离垂着眼,五指紧攥成拳,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低哑道:“我没能带回他的尸体,抱歉,季悬。”

“尸……尸体?”

季悬的眼睛瞬间红了,而后他像是突然爆发似的冲上来,狠狠揪住苻离的衣襟道:“你是不是看错了!你不是说会和他一同回来的吗!你不是骑射第一身手不凡的吗!你那么厉害为何独独丢下了他,他可是连伤了指头都会痛得流泪的啊!”

“季悬你冷静!苻离重伤未愈,你冷静点!”姜颜想要向前规劝,却被悲痛得失了理智的季悬一把推开,混乱之中竹篓摔下,染血的书籍散落了一地。

蔡岐和魏惊鸿一左一右将季悬架开,季悬兀自挣扎,年轻的脸上涕泗横流,撕心裂肺地哭喊质问:“为何独独丢下了季平,啊?你说话啊苻大公子!”

苻离被他揪得衣衫凌乱,牙关紧咬,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红。

风华无限的少年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片刻,苻离轻咳一声,唇上溢出些许血色,呼吸急促道:“抱歉……”

话未说完,他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又被李参将和姜颜手忙脚乱地扶住。

“苻离死了!”魏惊鸿悲痛大喊。

“没死!别胡说!”姜颜语气少有的严厉,伸手在苻离额上一摸,果然烫得厉害,也不知烧了多久。她缩回手,蹙眉道:“伤势加重又染了风寒,立刻请最好的大夫!”

话刚落音,她自个儿倒是喉中一痒呛咳出声,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倒。

一觉从申时睡到子时,姜颜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北风呼啸。

换了干爽的衣物,又睡了这么久,除了仍有些咳嗽之外,身体倒无大碍了。床头贴心地准备了新冬衣,姜颜愣神看着帐顶,终是掀开被褥起身,穿戴整齐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