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无声地打量了他几眼。

这小子上身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下身套着一条打满补丁的束腿裤,脚上踩着双破烂草鞋。

长得近脖子的黑发凌乱地贴着面颊,身上还散发着茶楼三层特有的烟味混合汗臭的体味,整个人邋遢不堪,难怪方才长袍青年会那样怀疑地看着他。

来不及询问太多,青年就送来了凉茶水。

似乎看出他们有事需要交谈,他将茶壶放在台阶上,就返回了厢房。

纪轻舟示意少年坐在台阶上休息会儿,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待对方咕噜咕噜地喝下整杯茶水,平复呼吸后,他继续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年抿了抿被水滋润的嘴唇,抬眸看了眼纪轻舟,嗓音沙哑地说道:“说好做一次给两块大洋,他们已经欠了我六块,刚才问顾经理讨钱,他不肯给,我就……我就打了他一拳,然后跑了。”

“你也揍他了?”纪轻舟挑了下眉,有些忍俊不禁,“那家伙是挺欠揍。”

随即反应过来此事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皱眉道:“等等,你这生意是自愿做的?”

之前听顾泊生一口一个“玩具”的称呼笼子里的人,他还以为少年是被家人卖身或者被那姓顾的囚禁了,而听对方此刻的意思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听人介绍去的,说是挣钱快。”少年低垂着眼,双手纠结地握着空茶杯,“但我现在把他们得罪了,钱肯定讨不来了。”

“你急用钱?”

“我母亲病了,要吃药,诊费药费都很贵,看一次就是三四块,一个月要十五六块。”

少年脸颊上腾起红晕,解释道,“我在火柴厂打工,起早贪黑地忙一天,只有三角钱,一个月九块远远不够,所以……”

“这样啊……我倒想帮你,可我也没什么钱。”

纪轻舟瞧得出来,这少年其实不愿说起这些不堪经历,那么他自揭伤疤,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多半是想让自己出钱救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