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奇怪的是,几小时后,清醒后的阿迟竟然不哭不闹,视线直勾勾地呈一条直线,像丢了灵魂只剩一个躯壳似的。
暴风雨后,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抹去惨痛。
他侧躺在笼子里不吃不喝,任谁叫他也像听不见一样,眼皮都不抖一下。
他最大幅度的动作就是蜷缩起来一动不动,是个完全保护自己的姿势。
别人以为他是累得睡着了,可是转过去仔细看看,却发现他一直睁着眼,低垂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泪痕都干涸了。
寂静的空气中,阿迟轻轻将脸颊贴在小毯子上,感受着夹层下面藏着的衬衫气息,像沉浸在幻觉中。
时隔三年,那件衬衫一直被垫在夹层里,关于时奕的信息素早就消散干净了。
可是阿迟不觉得。
他闭上眼,缓缓深呼吸,像要把记忆中的气息刻进肺里,来替换他怎么都忘不掉的那股血腥味。
他爱时奕胜过爱自己,胜过了千百倍。
所以,失去对他来说异常清晰。
先生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分神色都是那么分明,他们的思念和欢愉交杂在每一晚相拥的怀抱里,充盈在每一寸交融的呼吸中
可如今他无力地伸出手,却只抓得到一团消散的空气。
手心里是空的,他人便也是空的了。
肉眼可见消逝的声色,就像用镊子一点一点、把他的神经剥离开血肉一样,是根本无法解脱的痛彻心扉。
阿迟知道人都是有命运的,时奕走上这条路的结果之一便是如此。
他还知道,时奕遂了自己的愿,逆着调教手段一点点将他重塑,作为主人给予他超出职责的安全与溺爱,直至将他放生,仁至义尽。
可那又怎样。
穿过笼子的缝隙,透过落地窗,阿迟呆呆看着纷纷树叶随风而起,一点表情都没有。
至爱的死亡抽走了他的灵魂,让他剩下的骨肉都在逐渐干瘪。
哪怕他看遍天下所有的书,习得世间所有哲理,也没有一个字、一句话,能教他如何将那人挽留片刻。
这么多个小时里阿迟都像迟钝似的毫无知觉,可此时此刻他才渐渐地体会到,原来所爱之人死亡是那么痛。
他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了先生的死讯。
可等着他的是万劫不复。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仿佛灵魂要被撕碎了。
他的皮痛,肉痛,骨头痛,巨大的悲哀像毒液一下子灌进身体里,倏然沉重得窒息。
它在侵袭的那一瞬甚至是令人麻木的、没有感觉的,可是下一秒又丝丝缕缕渗透进每一个细胞,钢针似的穿透骨髓,像要把神经一根根腐蚀烂掉。
他艰涩地张着唇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颤抖着弓起身子,任由泪珠大颗大颗地横砸在地上,溅出绝望透顶的水迹。
单薄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他每一口气都仿佛吸不进肺里,呼吸变得艰难而短促,像脱了水的鱼,没有办法继续生命。
“咚、咚、咚……”
无法甩掉的剧痛仿佛要从他的胸口压榨出全部血液,让他煎熬地攥紧了小毯子,额头一下下重重砸在铁笼杆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声。
可这根本无济于事。甚至他根本就丧失了力气,连伤害自己都做不到。
绝望地陷进毯子里,阿迟仿佛被掐住脖子似的大张着嘴,喉咙好像被卡住了,连哭都哭不出声来,只有杂乱无章的喘息,像个溺水的人。
无法承受的悲痛里,他只能抱住自己,在凉风中孤零零地越缩越紧,直到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睫毛被泪珠凝成几簇,笼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