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到听见卫生间传来肉体倒地的声音。

我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拨通了江阳电话。

“妈刚刚割腕了。”我说,“可是我不打算送她去医院。”

江阳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学校顶楼。

或许那时他只是想吹吹风,或是抽支烟。

“就这样死了也好,活着太累了,不是吗?”我继续说。

电视里在播放一个广告,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牵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过马路,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如果你将来嫁不出去我就养你一辈子吗?”江阳低声说,语气微微发颤,“我保证,会努力赚钱,我会养你的。所以你快点把妈送到医……”

我厉声打断他:“养我?你拿什么养?你马上高中毕业了,上大学会花费巨额的费用!辍学出去找工作?一个刚满18岁的废物又能干什么?所以说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我抬高音量:“知道吗?跟你做姐弟的这十八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你去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痛苦。”

“即使我们家没有破产,爸没有坐牢,我也还是希望你去死。”

“所以,求求你了,快去死吧。”

然后我决然的挂掉了电话。

就像普通的姐弟吵架。

吵完架之后,会和好,互开玩笑。

当我把母亲送到医院时,得知了江阳跳楼的消息。

那个没心没肺、乐观向上的弟弟江阳,终于如我所愿的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死了。

江阳临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在跳楼前跟我通过电话,他的手机摔碎了,SIM卡没有受损,可我跟他那通最后的通话记录却从卡里消失了。江阳在跳楼前,还细心的删掉了记录,为了我不被警察纠缠调查。

如果现在再来说“江阳,姐姐是跟你开玩笑的,姐姐只是一时冲动,所以你活过来好不好”的话,简直太讽刺了。

家里客厅墙上挂着江阳的黑白遗照。

那是他今年刚拍的二寸照。

照片上的他微微笑着,比阳光还要温暖。

长时间专注的盯着一个东西的话,视线会渐渐模糊,然后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所以,当我看着江阳的遗照,一直看到眼泪滑至嘴角,也一定是因为正常的生理反应,而不是在伤心。

去拘留所接父亲时,他仿佛老了十岁,被母亲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回到家后,抱着江阳的照片失声痛哭。

这就是报应。

可我却并没有畅快淋漓感。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纵使他们现在再悲伤,也终究会在时间的催化下淡忘一切。他们会渐渐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名叫江阳的儿子,偶尔提起,叹息几声,仅此而已。没有谁会为谁的死伤心难过一辈子。

这就是人类。

我打扫江阳的房间,整理他的书柜,翻他的相册。

就像突然才意识到他是我亲弟弟一样。

“下辈子,你不要做我弟弟了。”我对照片上灿烂笑着的江阳说。

对不起。

这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一旦说出口,就全盘皆输了。我这些年所有的怨恨、妒忌、难过、绝望,全部成了笑话。

直到钱小道的出现。

“如果我告诉你,江阳不是因为袁礼自杀的,你会信吗?”这个看上去毫无存在感的小男生,说出的话却让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