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醒着,几乎就是一刻不停地看范画和练习。梁沐野所在的这间画室在北京通州的宋庄艺术区,北京几乎有一半的美术工作室都集中在此。但是大部分参加集训的考生,别说走出宋庄,哪怕是在这片园区里到处逛逛也是一种奢侈。
每天可以三顿饭都吃泡面,衣服常年沾满各种颜料和碳灰,换不换的根本没人看得出来,头发好几天才有心情洗一次,甚至每天晚上都有人为了节省回宿舍爬楼梯的那几分钟时间,直接在画室打地铺过夜。训练几个月,还没撑到考试的时候,先攒下了一身伤病。
日复一日的集训生活里,累哭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崩溃的,抑郁的,生病的,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和强度提前放弃退出的,比比皆是。梁沐野来北京四五个月,一个画室的同学就几乎已经换了一半。
好在她在专业上的灵气超群,努力换来的进步清晰可见。但梁沐野不敢松懈,除了画画以外,还保持着复习文化课的习惯。央美这样的国内顶级艺术学府,对文化课分数的要求很高,如果能过了美术专业的校考,却在最后的高考分数线上折戟沉沙,那可就白费这么多功夫了。况且万一考不上心仪的美院,还要靠高考分数托底。
而唐雨晗在这间画室里表现出的松弛感是独一无二的。家境优渥的她,从小就接受专业美术老师的指导,从高一开始,已经开始被父母带着接触北京艺术圈子里的名师和高人了。她来这间画室,也是因为画室校长是她父母的老朋友,而且是在北京艺考圈子里浸染多年的人物。
虽然唐雨晗原本的专业水平在美术生里只能算中等偏上,但这么多年的名师指导,也大大弥补了天赋上的不足。何况,无论是艺考,高考,还是其他的人生大事,计划都比实力更重要。
目标明确的人,做任何事都不会浪费时间,即使是交朋友。平庸的人,没用的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尽管在画室宿舍住的日子屈指可数,唐雨晗还是和全画室最出众的梁沐野一见如故,成为了梁沐野当时在北京这个封闭的集训空间里最好的朋友。
“我想回去看会儿书……”梁沐野有些犹豫。
“走吧走吧,你不是最爱吃那家米线了?我们去吃完就回宿舍,不耽误你用功,总可以了吧?”唐雨晗明白梁沐野心中所想,笑嘻嘻地劝她。
青春期少女,再自律也是向往轻松自由的。梁沐野没多推辞,两人一起去了宋庄里一家云南菜馆。
唐雨晗坐下就点了汽锅鸡和小锅米线,大方地说:“这顿我请。庆祝你三模成绩这么好。”
“那下次我请你。”梁沐野也不多客气,从兜里拿出小包湿纸巾,抽了一张擦着手上的颜料,还不忘给了唐雨晗一张。
“过两周就要回自己的省份准备联考了,你决定了吗?到时候参加几所学校的校考?”唐雨晗问。
国内八大美院都有自己的校考安排,为了提高成功率,每个考生都会在能跑得过来的前提下,尽量选择多参加几所学校的校考。
“我只想去央美的考试。”梁沐野咽下一口鸡汤,语出惊人。
唐雨晗意外道:“孤注一掷啊?”
“你不是知道吗,我一直想去央美学设计。”
“可是,也不用非它不可吧?万一失败了,你不就没学上了?”唐雨晗显然对她的选择很惊讶。
“要上美院,当然就上最好的。其他那几个学校都差不多,选不选的,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有把握能考上。”梁沐野眼睛里全是属于十七岁的野心,无边无际,热烈生长。
唐雨晗眼光闪烁一瞬,笑着说:“那祝你成功,我们央美见。”
三个月后。
梁沐野正在不知道第几遍地检查自己的画具和证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