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佛堂里,太皇太后微阖双目,佛珠在?指间一粒粒数过去。
太皇太后素来有?晨起礼佛的习惯,只是今早赶上皇后过来闹腾,这才破例迟了。
见老祖宗把?佛珠串子缠去腕上,桂嬷嬷便知她已诵罢经文,连忙推开卍字金槛窗,散散佛堂里的烟香气儿。
由桂嬷嬷搀扶着起身后,太皇太后随意一扫窗外,不紧不慢地问道:
“皇帝还在?殿里跪着呢?”
“可不是?”桂嬷嬷眉心拧成川字,禁不住轻声相劝,“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您就叫万岁爷起来吧。”
“用得着哀家叫他?皇帝若不乐意,自个儿回去便是……”
说话间,主仆俩儿刚走到门槛上,便见慈庆宫总管连盛,正揣袖儿候在?门外。
连盛递出小?臂,请太皇太后扶着,这才哈腰禀道:
“启禀太皇太后,乌主子许是方才听着信儿,刚从?寿安宫赶过来,如今在?殿里等着见您呢。”
皇贵太妃过来了?
想想也?是,乌家丫头?惯是个护犊子的,知晓皇帝在?这儿遭罪,她能不过来么?
太皇太后微一扬眉,淡淡道:
“走吧,去前头?。”
为方便老祖宗走动,慈庆宫中泰半宫室都是打通的,太皇太后扶着连盛的手,顺着抄手游廊往百福堂里绕。廊下青砖地被日头?晒得发烫,熏得人脚底板都热烘烘的。
“老祖宗您慢着点儿,”桂嬷嬷在?后头?紧赶两步,“这大热天的,仔细中了暑气。”
拐过百福堂侧门,帘子一挑,便觉前殿里压抑得出奇。
皇帝还在?那儿腰杆挺直地跪着,除却鬓角淌下几滴热汗珠子,整个人跟半个时辰前没什么两样儿。
皇贵太妃早便进到殿里候着,见太皇太后进来,赶忙欠身子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平身。”
皇贵太妃起身后也?不落座,只侍立在?殿中,夹在?婆母和?儿子当中,脸色委实不大好看。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扫了一圈,见殿门关得严严实实,就剩他们仨主子带着贴身奴才,这才慢悠悠走到主位坐下。
太皇太后端起茶碗,浅呷一口,道:“都杵着做什么?坐吧。”
见晏绪礼动都不动,太皇太后把?茶碗撂在?炕几上,着重命道:
“皇帝也?起来吧,哀家可受不起你这天子大礼。”
饶是殿里门窗紧闭,衮袍上金银珠丝绣的龙眼睛,仍旧亮得晃眼。晏绪礼微微躬身,好脾性地请罪道:
“皇祖母言重了,请安时礼数不周,是孙儿不孝。”
太皇太后却不接这茬儿,只盯着晏绪礼问:
“你可想清楚了?还是要废后?”
“是,孙儿心意已决。”晏绪礼毫不犹疑地答道。
皇贵太妃听到此?处,才终于弄清楚出了何事。心惊之余,顿时想张口劝和?祖孙俩,却被太皇太后抬手制止。
“我朝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故而先帝还在?的时候儿,哀家并不曾插手过立储之事。但嘴上不说,心中却自有?一杆秤。”
太皇太后说到此?处,忽而声音转厉:
“哀家素来觉着,你是先帝所有?儿子里,最出色的一
春鈤
个!不曾想今时不同往日,你是自认坐稳皇位,高枕无忧?还是治国安邦之才,都在?温柔乡里头?消磨了?为着个进宫才两年的宜贵妃,竟还变成了痴情种子!”
尚盈盈自门外推闯进来时,一耳朵听见的,便是这番尖刻质问。
晏绪礼虽背对着门口,却几乎是一霎时便察觉到尚盈盈进来。比动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