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在门可罗雀的市舶司府衙门口又停留了片刻,裴彦苏从车下哄到车上,她接连不断的眼泪方才堪堪止住。
“母后在天上,看到公主这般模样,定是要心疼了。”马车在市舶司门口缓缓开动,裴彦苏与萧月音紧挨坐着,瞧她那双杏眼又隐隐有哭得发.肿的样子,心口也跟着闷闷地疼。
因着马车封闭,与外界隔绝,他倒是恢复了本来应该对卢皇后的称呼,以“母后”二字来表明自己大周驸马的身份。
但让他颇为恼火的是,因为弘光帝多年以来一直刻意隐去了萧月音这个双生皇女的存在,即使他现在要哄着他的音音别再因为金氏兄妹的际遇而伤心落泪,却也只能假装毫不知晓卢皇后的真实死因,只当她是萧月桢,卢皇后也只是因为生她一个,不幸薨逝。
萧月音正在掏出巾帕,听到他这番安慰,心头却是更加酸楚。
毕竟他的父母尚在,毕竟他不知她是萧月桢的双生妹妹萧月音,以为她如此失态,只是因为和金氏兄妹一样,生来丧母……
她自小承受的苦难,比他们几个都要多上许多,而现在唯一能给她些许安慰的裴彦苏,却对此毫不知情。
世事无常,多的是阴差阳错的事。
瞬息之间,眼泪又落了下来,就连她用巾帕擦都擦不断,此时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肩又耸了耸,却忽然一暖。
是裴彦苏揽过她,让她靠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里,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她听到他无奈的声音:
“真儿想哭就哭吧,身为你的夫君,却不能与你感同身受,是我的错,我对不住真儿。”
“若说母后心疼,我对真儿……心疼也不比她少。”
“今日既然办不了正事,等真儿歇息下来,我们再好好在平壤城里转转,好不好?也不知这平壤的商铺中卖的珠宝首饰如何,能不能让我挑到些新奇别致的,给真儿……嗯?今日怎么将耳珰带出来了?”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裴彦苏顿了顿,用长指捻起她耳珠上坠着的耳珰。
萧月音却因着这突然的触碰脖根一痒,也顾不得眼角还挂着未尽的泪珠,便从他怀里支起了身子。
“前几日海风大,为了不被吹疼,我还是将耳珰们收在了妆奁下面。”面对他诚恳探寻的眼神,她不好回视,一面垂着眼帘答话,一面也不自觉伸了柔荑捏住了一边的耳珠,缓缓抚着上面一穿而过的金制耳钩,光滑,冰凉:
“平壤城内风调雨顺,我又是极其爱美的,这终于逮到了机会,怎么不翻出来好好装饰装饰?”
实则,是昨晚韩嬷嬷趁着裴彦苏不在船舱中检查她两边被茶叶梗封住的、新打的耳洞时,发现这几日将养得宜,在他们一行顺利抵达新罗后,她便可以戴上耳珰了。
“真儿花容月貌,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②,”见她因为他故意岔开的话题果然止了眼泪,裴彦苏也顺势而为,由衷的夸赞源源不断,只觉得怎么说都说不够,“随便往平壤的街头一站,也是傲视群芳,无人能及你风采半分。”
这样毫不掩饰的夸赞让萧月音害羞不已,她忍不住又一次垂下了眼帘,樱唇也终于微微上翘,笑了出来。
“我裴冀北可大方得很,不介意往来路人窥见我夫人的美貌。”裴彦苏见她终于笑了,心下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车里闷得紧,不若夫人随我下车,你我步行,好好在这平壤城内逛逛?”
于是在此之后,两人便由下车之地开始,走走停停地在平壤城内各色林立的商铺之中逛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两人逛得差不多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胡坚的手中,早就提满了裴彦苏为萧月音买的各种玩意。刘福多公公找到了他们,说是已经订好了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