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裴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月音方才从怔忡细思中回神,忙回以微笑。
“果然,公主还是因为早起,眼下神思不定。若是实在撑不住,也莫要逞强。”见萧月音美目迷离,长睫倦懒,裴溯一脸关切,又顿了顿,“我这个做娘的,最知道忌北。其实他赶着这么早出发,不过是想早点离开幽州,并非真的只一心为了大事。”
听到这话,萧月音提眉,怔怔看着裴溯。
“毕竟他的父王和兄弟眼下都为他来了幽州,”裴溯心知萧月音所疑为何,笑着解释,“这孩子,从小因为我的关系,亲情淡泊,骤然多了这么多亲人,他自然是能躲则躲的。”
萧月音不自觉抬手捏了捏她藏在发下的耳珠,一面将视线移到自己随着马车前行晃动的裙摆上,顿了顿,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父母兄弟是天然的倚靠,当然应该重视起来。我虽打出生起便没了母后,但父皇和两位兄长怜我疼我,还有我继任的母后宋氏,对我也是十分宠溺娇纵,把我养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让母亲见笑了。”
萧月音模仿着萧月桢的娇纵语气说完,心头却蓦地一痒,泛起了点点愧怍。
家兔体型较小,烤制时远不用像处理整只牛羊那般拆骨断肢,只需要将其肌理割开,撒入调料,均匀涂抹即可。
但临漳故事说完,裴彦苏却手起刀落,将那家兔几下便砍成了数块,扒.皮抽.筋,泾渭分明。
“这样看来,公主与静泓师傅,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裴彦荀见状,只淡淡总结,“这样自小相识的情谊,确实值得她几次三番为他张罗周旋。”
裴彦苏沉着眉,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手下被他大卸八块的兔子,不语良久,才将砍刀放下:
“表兄跑了一趟邺城,奔波不断,人虽辛苦,但废话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听说这次去直沽,是姑母她点名要静泓一道的,与公主没有关系。”裴彦荀自然听懂了他的嘲讽,仍然不疾不徐回道:
“表兄知道,冀北你是对这位替嫁来的公主动了真心。但话说回来,她与静泓师傅,两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又不可能真做出什么来。”
裴彦苏不语,拿了料碗,开始为烤兔调酱。
“你的小公主花容月貌、清婉动人是真,静泓的品性在邺城上下也是有口皆碑的,”裴彦荀继续说道,“他一个出家剃度、六根清净的沙弥,你堂堂漠北王子、大周状元,吃他的飞醋,未免也太……”
“我吃醋了吗?”裴彦苏持调羹的长指未歇。
“没有没有,哪里哪里,”裴彦荀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冀北你现在苦尽甘来美人在怀,怎么会与一个区区沙弥一般见识?”
听到“美人在怀”四个字,裴彦苏眉尾一跳,手上忽而一停,几息后复又继续,说道:
“表兄走后,我从那和亲的侍卫团里,招揽了一个可靠的人。”
之后便将有关倪卞的前后之事细说,又与裴彦荀商量了几句为倪卞易容一事,便算揭过。
“冀北,阿娘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没?”裴彦苏再回神时,裴溯的面上,已然带了丝丝怒气。
“阿娘说什么?”自知理亏,裴彦苏的语调也绵软了下来。
“也许你真是许久没有下厨,这兔子闻起来倒是香极,可是盐和辣都放得太重了,”裴溯顿了顿,将目光移到她身旁的萧月音身上,萧月音正捧着热茶的茶杯,眼尾透红,应当是受不得这样重的口味,“公主才吃了一口……”
“是我许久不下厨,手艺生疏了,”裴彦苏连忙站起来,踱步至萧月音的身侧,看向她手中已然空了的茶盏,顺手接过,“放料的时候没轻没重,浪费了这一只上好的肥兔,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