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彦苏的墨绿眸子又骤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稍稍前倾,向面红耳赤的她问道:
“我那堂弟阿希莫,也就是静泓和尚,与公主的妹妹月音相识已久吧?所以,公主学了抄写佛经,还与阿希莫往来甚多,都是因为妹妹的缘故?”
萧月音只能怔愣着点了点头。
“那些我不在的时候,你与阿希莫都会聊些什么?聊佛法,还是聊妹妹?”裴彦苏越靠越近,问题也越来越多,“阿希莫与妹妹从前相熟,是否也会把公主当成她呢?”
萧月音慢慢回神,脑海中一团乱麻,她想不到裴彦苏竟然会深信她至此,由此发散出来的问题,更是令她措手不及。
她要怎么回答?她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她当着漠北和大周这一众人等,承认她其实才是高宁公主萧月音吗?
她的衣襟被汗水湿透了,脑中的乱麻却还没有理出头绪来,反而越来越乱。
“无论是永安公主远嫁漠北守护两国安宁和平,还是高宁公主倾身为大周国运祈福,这对姐妹花都无愧于天下奉养,是我们做臣民的人人敬仰的楷模。”正在此时,裴彦荀却端着酒盏出来说了些双方都能下台阶的漂亮话。
他听不见自己表弟夫妻二人之间说了什么,但见公主的神情,裴彦苏大抵是还没有向她承认他早已知晓永安公主身份一事的。有了从前的种种,裴彦荀大概也能猜到裴彦苏这么做的原因,但最要紧的是眼下,他见公主弟媳实在太过局促,便主动出来解了围。
而至于始作俑者萧月桓,他裴彦荀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今日相聚在此,是为大周与漠北两国邦交,话已至此,不如我们共举一杯,祝愿两位公主康宁和安、大周与漠北永世太平!”说着,他手中的酒盏也被举了起来。
这一刻,裴彦荀在萧月音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然而她感激的目光还没投过去,却听见了萧月桓冷冷的声音:
“本王与妹妹妹夫在说家事,没有闲杂人等说话的份。”
萧月桓虽然对裴彦苏这个妹夫又敬又怕,但他身为高贵的皇子,对裴彦荀那一身难以掩饰的江湖气却是嗤之以鼻,一点面子都不想给。
话音一落,那刚刚还准备跟着裴彦荀一起举杯的文臣们又都僵住了,面面相觑片刻,又俱是悻悻将举杯的手放了下去。
“陛下,陛下……”高王后挨了掏心窝的狠狠一脚,登时吐了鲜血,但坚韧如她,绝不会放弃劝说大嵩义的机会。
呼风唤雨的渤海王后像狗一样又一点一点爬回到了国王的脚边,她华服的裙摆将一路的鲜血擦成了胡乱的一条,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只抱住大嵩义的靴子,一面哭一面道:
“那张永安公主当日做赌留下的字条,陛下一直都保存得很好。这一回,陛下非要亲自前去,是想用那字条,在乌耆衍和赫弥舒面前污她清白,好让她无地自容,只能跟陛下回来吗?”
大嵩义这才蹲了下来,毫不怜惜地抓起高王后的下巴,冷冷道:
“没错,把永安公主抢回来,让她代替你做朕的王后,你满意了吗?”
106.
出乎沈州城中所有人的意料,这次乌耆衍单于从上京过来,没有带别人,反而带了右贤王乌列提和他的独子格也曼王子。
先前格也曼有下毒和串通隋嬷嬷一事,萧月音至此还是心有余悸。再加上裴彦苏这些日子以来,同她讲了许多此次出征时的事,格也曼曾经抛下染了疫病的大部队独自逃回上京,萧月音对这样的人品,自然是嗤之以鼻。
只是,偶尔还能想起静泓曾在先前对此人十分友善、甚至还破天荒地衣不解带侍疾,她心中难免颇为感慨。
也许聪慧如静泓,也有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