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月音显然没想到他早就想好了为她做的这些,对比今晚在萧月桓夫妇那里受到的委屈,眼下这样的惊喜,只让她眼角又一次漾起了甜蜜的泪水。
无论他是不是把她当做了萧月桢都好,和他一起走过这些风雨、如今终于有所收获的人,是她呀。
喜悦和甜蜜让她陡然生了勇气,她突然按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到,大胆将小手移向他绷紧的腹.肌块垒,狡黠一笑:
“那冀北哥哥呢,喜欢这样吗?”
侍候裴溯的婢仆,都是到了漠北后,由大阏氏帕洛姆亲自安排的,自然不算多么伶俐。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名小婢女,也不知是她想要争取表现、还是被旁的公公大婢女所安排,双臂抱着一大堆远超她承受极限的物什,吃力得紧。
那堆物什挡住了小婢女大量的视线,她走得摇摇晃晃,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不知面前来了人。
而好巧不巧,她过门槛时抬腿不及,一个趔趄,虽然保住了手中绝大部分的东西,那最上面的檀木盒子,却是彻底被撞翻。
盒子里成卷的宣纸,呼啦啦滚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最终停在了一双战靴之下。
霍司斐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往这个方向去,自然不知脚下的宣纸来自何处,纸卷滚停时,刚好在地上摊开,他微微垂头,便看见上面所书所画。
尽管霍司斐并未亲眼见过海,可仅这一眼,却也能看出那巍峨雄伟的战船跃然纸上,描摹细致,工法得当,应当是出自高人之手。
霍司斐是个粗人,但见这战船的草图,却生了一窥仔细之心,弯腰俯身,手已经伸到了纸张的边缘,耳边传来一声清冽:
“霍大哥!”
霍司斐的心头莫名一震,久久不散。
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甚至隐隐期盼的,一抬头,果然是他所料想的阏氏,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三步开外的地方。
幸而同时天空有隆隆雷声传来,他的静真师姐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向外看了一眼,便匆匆转身:
“看来要下大雨,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两人刚抬步,却见身披银甲的裴彦苏,就站在碧原亭外。
这一幕,与那晚沈州城门之外,何其相似。
100.
萧月音脑中一片空白。
即将入秋的时节,夏暑尚未完全消离,而就在她凝在原地的片刻之间,乌云密压的天空,又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再一眨眼,暴雨如注,将本就焦躁的尘土压实,再压实。
雨水瞬间便将裴彦苏身上的铠甲淋得透湿,大颗大颗沿着他精致流利的线条滚落,为这张俊朗不凡的脸又添了几分神秘的野性,雨水敲击甲片并不清脆的闷响,与佛堂中僧侣手持木槌敲击的木鱼的声响并不相同。
一路风尘仆仆的男人不动如山,冷厉冰凉的目光从他墨绿色的瞳孔里透出,一瞬不瞬地望向亭子里一身葱青色裙装的美丽姑娘,他早已思念入骨的妻子。
二十一岁连中三元,二十二岁归北王廷,首次出征,便得了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取得的大胜。
一向婉约清丽的她,最在乎的除了儿子裴彦苏之外便是自己辛苦研究的心血,是以在她发现那先前用了不少心力画就得战船草图被跌落在地之后,便也顾不得她应当遵循的仪态礼貌,循着那小婢女险些跌倒的方向,匆匆奔去。
然而,当她把“霍大哥”三个字喊出口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
裴彦荀他们可以这样叫他,而她无论从身份从辈分,都不能这样叫。
幸好此时身边除了她的贴身婢女之外再无旁人,否则这话被但凡任意有心之人听了去,她恐怕要给自己和霍司斐都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