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医生。”青年坐在他对面,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审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淡声开口:“你来雪山做什么?”

语气从容平和,很像调侃。可如若是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大多已经开始害怕了。

谢赫挠了挠头,“我交了个女朋友,她说希望我在雪山上对她表白……”

原来如此。

幼稚,小孩子的自我感动。

谢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张望,“你看到我的相机了吗?”

“没有。”

实际上他交给下属了,如果他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谢赫:“好吧……”

“不为自己的腿难过吗?”青年始终温文尔雅,问,“下半生你是一个残废,你的冒失和天真让你差点死在这里。”

“……”

少年沉默了很久。

一直低头取暖,柔软的额发映着火光,很亮,也很暗。

足足好半晌,他才抬起头和他平视。

“难过是会难过的吧,确实很冒失,治不好的话会给家人带来负担,以后做事要更谨慎一点。”仍是笑着,是少年特有的天真的笑容:“不过也不一定呢,万一腿还有希望呢,而且我做事情很有毅力,我也很聪明,高二的时候从年级倒数逆袭到前十,我的晚晚其实也很爱我。”少年一顿,又说,“就算如果她真的会离开我,我相信我也可以自己过好这一生。能解决问题就解决,不能解决就面对,这是我的信条。”

谢赫弯起那双和自己相像的眼睛,唯一的不同是里面溢满了荒唐的不可理喻的光芒,说:“我不后悔。”

青年隔了很久,才幽幽轻叹一声:“冲动早恋的小年轻。”

谢赫却捂着肚子大笑,“哈哈,你这个语气好像我的长辈,我哥也总是像你这样教训我,特逗哈哈哈……”少年好像瞬间恢复了活力,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人。

他却问:“你有哥哥吗?”

谢赫笑着点了点头,“嗯……其实我是我爸捡的,我哥是我养父的儿子,但比亲哥还亲。”

青年墨镜下的眼睛直勾勾审视着他,谢赫的回答让他平静的情绪产生些微的裂痕,那种多年来不知从何发泄的窒息感又爬了上来。

很想杀人。

但他不杀无辜的人。

少年又问他:“你呢?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他抬了抬眼镜,看着他,“有,有很多。”

几乎都死了。

“那挺好,很热闹呀。”谢赫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健谈的属性被激发,一股脑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以前还在乡下的时候每年全村人都会汇聚在一起考篝火,很多弟弟妹妹一起玩,你听说过……”

“没有……真有意思……好……”他温和回应着,一边调高了火炉的温度。就在这时,在谢赫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也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亲切感,很奇怪,就……哈哈哈你不要觉得我是变态,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嗯……类似于羁绊的错觉。”

他一顿。

“是吗,你看到我的眼睛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淡淡笑笑,镜片上的光被黑色的镜片隔绝,怎么也到不了眼睛里,“聊聊你的女朋友吧。”

少年人果然是少年心性,一派热忱。

谢赫当即裂开了嘴角,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里全是单纯的幸福,“她呀,是我在罚站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他们班讲台上讲题,我在她对面的教室门口罚站,明明隔得很远,却偏偏一下子就撞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