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烟回话:"是,如今太阳已经出来了,只是院子里被打落了不少花枝,如今落絮已经遣人在收拾了。"
落烟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难不成真的被昨夜打雷吓着了,还不待落烟细想,只见裴令仪便掀开被子,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神色。
"替我梳洗吧。"
侍女们鱼贯而入,各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裴令仪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菱花铜镜中的自己,乌发似云,如瀑般堆在身后,一双剪水秋瞳似含烟的芍药,雪肤如瓷,只一眼,便叫人见之忘俗。
只是,这样的美人,想起昨夜梦中的遭遇,心口仍一抽一抽的疼,望着镜中的自己,她问了身后正在梳发的落烟,"落烟,你说,我真的美吗?"
落烟觉得小姐昨夜恐怕真的吓的不轻,居然能问出这种话,手中动作不变,语气轻声道:"落烟读书少,不如那些文人墨客所称赞的好听,只是在奴婢心里,小姐是这整个上京城中最最美丽贵女。"
"即使是那张公子所写的美人赋,我觉得都没能真正描绘出小姐的万分美丽。"
张公子名张知书,乃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曾被国子监的大儒称赞,才华横溢,颇有美名,只是小姐平日里鲜少出门,去年的拜月灯会难得出门一次,倒撞见了那张公子。
当时灯会人多,小姐也带了面纱,却不知怎的,被挤掉了,待一行人到了僻静处,却不曾想倒叫那张公子看了去。
小姐自是未曾放在心上,只是自灯会结束后月余,张公子凭借一首美人赋在文人墨客的诗会上大放光彩,也表达了他的苦苦思恋之情。
自此,张二公子拜倒在相府小姐的石榴裙下整个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闻落烟这么说,裴令仪不置可否,只是虚虚握紧了拳头,她美而自知,又心计无双,却不曾想败给了一个貌若无盐的庶女,从而致使家族覆灭。
不多时,落烟的发髻也挽好了,裴令仪向来只爱素雅之色,首饰里很难见到异常鲜亮的颜色,只是今日里却难得的挑了个翡翠蝶舞钗。
翡翠透亮,蝴蝶翅膀轻薄,用金丝细细勾勒,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乃是祖母做姑娘时的嫁妆,赐给了她。
除非家宴,她很少会戴这钗,落烟也没想到今日小姐居然会挑了这钗子。
裴令仪身着一袭鹅黄色穿花百蝶裙,倒是与蝴蝶钗是极为相配的。
落烟拿来了斗篷给她披上:"如今已快暮秋,风大,昨夜又刚下了雨,小姐还是当心着凉。"
裴令仪拢了拢斗篷,向着老太太所在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不……是被噩梦惊醒之后,她便想了很多。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如蛆附骨般的疼痛记忆犹新,她甚至能感受到乌鸦在啄食她的肉。
如若这是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么这梦便是上天给的示警,在梦中的自己死后,旁观的自己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她这才知晓,她的人生就像是外面坊市上卖的画本子里注定阻挡主人公的恶人。
薛怡然并非薛怡然,她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里的魂便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孤魂野鬼,这孤魂似乎并非是世间之人,而是天上来的。
由这天上来的孤魂成为了薛怡然之后,她后面所做的种种便有了解释。
这也是相府倒台的主要原因,薛怡然便是那个理由。
呵……她苦心筹谋多年,偏偏叫一孤魂野鬼拦了她的路,梦中的经历,便是上天可怜她,不愿叫这孤魂平白无故得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