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看向她:“缺钱。”
“你没房贷没女朋友又不养孩子,之前还有高薪工作,你缺什么钱?”
他转向那边,说:“司机到了,上车吧。”
路柔一下看不透他,缺钱?为什么缺?他横在眼前,就像一扇没有锁也没有钥匙的门。
江漫:“今天在我家吃吧。”车停在他家附近。
路柔眯起眼,想他怎么突然就落魄成这样了?
也是,也不是没可能。大学毕业前,江漫靠音乐会挣钱,近些年却早断了这个经济收入,仅靠江家公司拿三万左右的月薪。他花钱一向不理智、没节制,不懂存钱,现在还没了工作。估计他的存款目前不超过五位数。
“怎么不去外面吃?“她问,“你在省钱?”
江漫被她的脑回路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我被替下来的事了?”
他接着问:谁告诉你的?
路柔没应,只转着身去向超市。柜桌上满目琳琅,都是些常见的,一斤牛肉血红,莴笋细长,买了一盒鸡蛋配上两三个西红柿,袋子越装越沉。
“水煮牛肉、西红柿炒鸡蛋、白菜汤,还有想吃的吗?”江漫问。
“你会?”
“还行。”
临走前,还买了条鱼。卖鱼的阿姨面色激动,非要送他一把葱和姜,路上偶尔有人认出江漫,打了招呼道江总好,语气敬畏。
“你好。”他对陌生人总彬彬有礼,然而淡漠。
路柔慢慢走在他身后,从上至下地一寸寸用眼神描着,头、肩胛、背影,最后看到他纤巧的手,所有袋子全掂在右手,日光下,指尖白到透明。
“为什么不弹古筝了?”她轻声。
江漫沉默,仿佛没听到。
路柔从包里找着,缓缓抽出一根烟,声音拔高:“问你呢。”
沉默,他向前走着,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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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原地后,路柔猛地将熄灭的烟头扔到他肩上,声音有点凶了:“我问你呢?!”
江漫停下脚,看鞋侧的烟头缓缓滚着。“回家吧。”
她让他转过来,江漫迟钝地转了。
“换左手。”她说,接着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左手。“你右手不累吗?提这么多东西,走这么远的路,我都没看见你换过手。”
“换过了,你没看见。”
“你左手提一下,我看看呢。”她不是没看见,他一用左手接重物,就似乎疼得发抖。
江漫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似乎沉寂,又有一点求饶。他的手指颤了一下,还是没有换手。大概是不想在她面前揭开这件显得他特蠢的事。
见他这样,她的声音便烦透了,咬着牙说的。“我叫你用左手给我提起来!”
但他还是无声无息的,死了一样。路柔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江漫,卖惨有意思吗?”
这下,他才活了,像被劈了一下,上翘了点嘴角:“你觉得我是在对你卖惨?”
江漫对望着她,淡淡的表情。这副百伤不侵的模样泄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苦涩。
“那就好,别指望我会心疼。”她的神色也淡。
江漫忽然想起那时候,医生遗憾地讲他的左手很难用劲,建议放弃古筝。他忍得很好,没发半点脾气或哀怨。她这句话偏却差点忍不下了,几乎爆炸,他是明白的。
路柔提走他一半的袋子,走到他前边去,边说:“江漫,我们回去谈谈吧。”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无法量出的距离,她前,他后,一个低着头走,一个看着她的背影走。
“那工作…就这样了?”她没话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