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斯文的本地人会因为着装、口音、粗俗的动作,甚至是吃饭姿势而去嘲笑外地人。

偏偏他们嘲笑的又不算彻底。

若是外地人有钱有势、或是有权傍身,他们便又变了一副讨好谄媚的嘴脸。

看得直教人作呕。

这里的阶级固化极度严重,茫茫人群好像被严格分为了有钱人和穷人。

连带着住房都是极度的两极分化。

有钱人住的地方,豪华、昂贵、占地广阔;穷人住的则是简陋的地下室、筒子楼、贫民窟。

江让失望,但失望也仅仅持续了一周,毕竟,在窘迫的生活磋磨下,他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于身无分文的穷人来说,在这里,确实连活下去都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江争最后找了个工地的活儿,搅水泥、搬砖,他什么都肯干,因为力气大、脑子也不算笨,所以什么都干得好。

工资日结,紧巴巴的日子便也能慢慢维持下来。

“让宝,我回来了。”

男人将今天赚的钱一张张理顺压在桌上,随后放下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蔫吧的土豆隐隐滚出一个角,像是偷偷爬出来窥探的下水道老鼠。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仰头,他似乎已经看书看了许久,这会儿微微抬眸看来的时候,黑蒙蒙的眼眸疲倦似得溢出几分水光。

“哥,”他吴侬道:“今天怎么样?”

江争心中温软,黑眸微亮,这样的感觉、这样辛劳一整天后有爱人等待询问的感觉,让他怪异地生出一种至死不渝的幸福感。

心口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温顺的火焰,顺着心口蔓延至掌心,让人迟疑着,以为自己抓住了爱。

男人俊朗潮湿的面颊多了几分暖红,他轻轻抿唇,用一种很驯服、很期待的模样道:“今天很好,我多做了些活,赚了足足一百零八块呢!”

他说着,温柔的眼光中像是能溢出爱意的水液来一般,眼见小丈夫很认真地听着他说话,江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达欲,絮絮叨叨、近乎剖白般地将自己的日常同少年说了个遍。

“早上我去搬了几趟砖、运了些沙袋.......中午的伙食很好,有腌白菜根......我想着明天就要开学了,让宝之后又要在学校里住宿,今晚多给你补充些营养,所以刚刚去菜市场买了几斤肉,晚上做土豆炒肉丝。”

男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分明是最简单的日常生活,却越说越是高兴。

一直到触及斯文少年笑着看他的眸时,江争才陡然收住话头。

黑色的长睫忍不住颤啊颤,心脏跳动的声音大过楼上咚咚的脚步声。

男人忍不住红了脸,小媳妇儿似地低声道:“我话太多了,让宝你不用理我......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他说着,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牵起红色塑料袋,准备戴上围裙进厨房做饭。

江让却忍不住笑了,这段时间他很少笑得这样开心。

少年轻轻扣住哥哥结实又令人安稳的手臂,语调轻快的像是出笼的鸟儿:“哥,你变了很多。”

江争动作顿了顿,他只觉得空气好像...更热的。

男人胸间震颤,无端想,以后、以后他一定要更加努力,努力换个好点的房子,住在这个连窗户没有的屋子里太委屈让宝了。

脑海中这样想着,江争口中却是低声道:“...是吗?”

江让微微弯眸,很高兴的模样:“是啊,哥,以前在乡下你回家也不会和我说很多话,总是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哥,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江争只觉得齿尖很痒,那是一种钻心的痒,连带着舌腔都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