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如流水般过去。

回过神来,她已经升任乐行检的亲卫,成了乐行检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那就进入乐家之前的旧时光竟然真的就这样一点点模糊、遗忘。

甚至在初次见到十七的那瞬间,乐殷南甚至忘记了他的代号,他的名字。

她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得藏起来。”

就像被撕掉的,不愿被严笑看到的那几页记录。

藏起过去。

藏起不堪。

藏起那个卑微的、低贱的、不值一提的奴隶。

被发现自己身份的那日,乐行检虽然举止同往常并无二致,但他眼神像是见到什么第二天清晨没被清扫的垃圾一样,鄙夷又厌恶。

而后他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出来,拿枪挑开她背后的衣服,冰冷的枪口顺着“九”的烙印划开:“以后你便叫乐殷南。”

既然冠了乐姓,行为做事理应妥当,符合身份。

这句话像烙印一样,日渐刻入乐殷南的血肉,深入骨髓。

阿九死了。

代替阿九活下来的是乐殷南。

乐行检往后靠了靠。

书信已经写完,他折好,塞入信封,随口提到:“这是交与振北的信,里头我让她联系我在朝野上下相熟的好友,你不会有事的。”

乐殷南猛然抬头。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再者,我身为江北督抚,乐王爷,也不会过河拆桥,弃车保帅。”乐行检很淡地笑了下。

乐殷南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哽咽。

然而乐行检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既然你与漕清帮匪首并不私交,那明日你就着手行刑吧。”

乐行检轻描淡写地讽刺道:“我倒要他们看看,与乐家,与朝廷,与‘天’作对,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乐殷南:“……是。”

当晚乐殷南辗转反侧。

失眠,她习惯性地拿起大衣,半夜三更去檀香阁。

她没叫人力车,而是一个人披着大衣,手里捏着包烟,沿着街灯慢慢走去。

乐殷南专挑小路,但还是不可避免逐渐走入灯光通明的主干道上。

临到花楼街街口,乐殷南才迟钝地察觉到街上来往的客人都少了许多。

平日里夜晚最热闹的一条街此刻星星点点,有不少Omega看见好不容易来的客人连忙涌上来,却在看清她的脸后一脸惊恐地讨饶,迅速散开。

熟悉的窃窃私语再度扩散。

S级Alpha只觉得这些声音吵闹。

她像瘟神,花楼街原本不多的人更是逃得无影无踪。

乐殷南置若罔闻地走到檀香阁,却在檀香阁紧闭的大门前犹豫了。

她有些晃神,发现烟燃到手指,摁灭,想弹出下一根,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乐殷南生出几分怯意,想了又想,还是转身离开。

彻夜难眠。

乐殷南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她戴着手铐脚链,和许多同龄人一同关在笼子里。

人挤人。

盛夏傍晚空气沉闷,云层很厚,仿佛随时可以挤出汗来。

天和人脸还有声音都是灰蒙蒙的。

笼子打开,十七和其他几个Omega被拉出去,又关上。

再回来时,他们浑身淤青,甚至有一个根本没有回来。

她和其他人一起小心翼翼给他们腾出空间,尽量让他们身体舒展。

但这些都是奢望。

她不知从哪里变出药膏,清凉的药膏在沉闷的雨夜里让人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