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孤去给老师请安。”

小太监陡然松了口气,恍然惊觉后背已经汗湿了,他咽着口水,恭敬的答道。

“是。”

丞相府。

唐棠今日穿了身单薄的青色衣裳,墨发仅用一根簪子挽起,落坐在窗边贵妃榻上,青色衣摆松松垂下。他垂眸瞧着手中的书卷。

端的一副淡雅如竹。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轻响。小厮愁眉苦脸的进了门,走到他旁边站好,声音压低:“大人,太子又带了礼物来拜访了……”

唐棠眼皮一跳,淡定的翻过一页:“不见,叫他回去。”

小厮只好“哎”了一声,又愁眉苦脸的出去,面对太子殿下的冷脸了。

贵妃榻上放着一张方桌,上面一盏茶已经凉的透透的。也没被端起来饮上一口。

丞相手中持着书卷,看着熟悉的诗词,渐渐走了神,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低念一句。

但他没想到,这句诗词念出来,窗外便有人轻声接了一句。那声音唐棠日日听,听了九年了,从孩童般的稚嫩一直到如今这般带着冷漠的,清朗的少年音。

唐棠偏过头去,看到窗纸隐隐约约勾画出他养大的孩子的身影,音色淡淡:“殿下何时来的?”

窗外沉默了一瞬,模糊的黑影看不出他的表情,唯有语气能咂摸出几分委屈和难过的情绪。

“并未来多久。”

唐棠在书房内瞧不见,如今外面下起了小雪,江尧立在窗户旁,雪落满了他肩膀。他本就白皙的脸色如今接近病态的苍白,叫唇色更加艳丽,眉眼淡淡戾气也深了些,还有点难过的意味。

他鸦羽似的眼睫微垂着,不敢去看窗纸上的影子,低低的含混嘟哝:“老师,孤好想你。”

江尧还想说别的,但丞相府也有皇帝的人,他唇动了动,又抿了抿,咽下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

窗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江尧肩上积攒的雪厚了,许久,里面传来一声温柔中带着疏离的声音。

“臣今日身体不适,唯恐过了病气给殿下,殿下且先回去吧。”

江尧眸中闪过落寞,漆黑的眼睛里沉沉的,笑了笑:

“好……孤听老师的。”

太子已有七日没有见过丞相,心中想念的厉害,最后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窗纸上隐隐约约映出的丞相身影。

窗纸上丞相侧身而坐,发间仅簪着一根玉簪,似乎穿了宽袍大袖的薄衣,手中持着一卷书。

江尧的眸色透露出贪恋,喉结上下攒动一瞬,仿佛被定在丞相府的地上,离不开了。

他咬破口腔的软肉,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白雾,才眼睫微颤的敛眸,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雪花从半空中幽幽落下来,沾染上那人肩头,发带间墨发掺着白,像是求而不得的遗憾。

翌日,早朝。

嘉定帝叫大太监宣读圣旨,果然维护了连家与皇后,随便推出去两个替罪羊堵住悠悠众口。朝臣们大震,不敢相那么多百姓的命,雪地中累累的白骨,最后竟然草草了事,甚至放过了罪魁祸首。

右相唐元思不忍,上奏说此事该继续查下去,给南方百姓一个交代,被嘉定帝斥责质疑圣意,勒令罚回府禁足三日,以示惩戒。

有了右相的例子,多数朝臣选择明哲保身,少数为国为民之臣,集体跪在养心殿门外,求皇上彻查贪墨一案。

今日天气寒冷,大臣们之间大多数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冻得胡须都在瑟瑟发抖。

江尧披着狐裘从东宫过来,看到地上跪着的朝臣,朝臣也看见了他,强忍着哆嗦对他行了一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