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贵妃娘娘好生照顾陛下。”

刘公公跪到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许羿没反应过来,正面受了这个礼,事到如今,他竟发觉自己不再对贵妃这个称号感到抵触。

刘公公缓缓离去,等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低头看这个让他毫无办法的人。

脑中不停回放着刘公公之前的话,他突然想明白了萧寒为何一直不愿跟他说全部的安排。

根本没有什么安排。

他没打算活着回来。

七十二路高手,重重杀机,此次对于文晟来说,又何尝不是破釜沉舟,想从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蒙混过关,谈何容易?

兵权交到昔日的兵马元帅手上,朝中暗处埋伏着的人准备就绪,再加上费云初的帮忙,一切都已安排好,时机一到,有没有他都不再重要。

他若死了,文家便又多了一条弑君罪名,永无翻身之地。

从初见对方的那天起,面对那样一双压抑又寒凉的眸子,他就应该意识到,萧寒这后半生都是为了复仇而活,此后便是执念消散,玉石俱焚。

许羿轻笑一声,用手捂住半张脸,萧寒啊萧寒,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当初也是拿着管破药剂慷慨赴死,怎么,这世间除了恨,就没别的让你留恋了吗?

榻上人一动不动,看上去睡得很沉,许羿垂眸俯身下来,从这个角度看,这人倒是异常乖巧。

上个世界分别太急,他从未以这个角度看过他,但却莫名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熟悉,就像穿过遥远的时间空白,追溯本源,是刻在心头的本能。

这人到底是谁?

不是萧寒,不是顾淮,也不是曾经的别的什么人,是他原本,究竟是谁?

心口不可抑制地抽痛一下,经历这么长时间的苦,是他犯了什么错,还是所求何为?

对方动了一下,因衣袖被他攥住,许羿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叹了口气,上榻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罢了,不想这么多,反正现在人还在。

他戳了戳皇帝陛下平时总沉着的这张脸,拿过一缕墨发放于指尖反复碾磨,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去。

翌日,置办秋猎事宜的礼部官员在殿外早早等候。

萧寒翻了个身,时隔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安稳的梦境,他抬手挡了下阳光,周身都是昨夜睡好了的神清气爽。

外头人在门外汇报,萧寒扶住头,“让他去御书房等朕。”

随后他坐起身,找寻衣物时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人,动作不禁一顿。

许羿向来醒的晚,而且不易被吵醒,昨夜嫌难受他便把中衣脱了,此时穿着一件单薄里衣,墨发披散,眉眼如玉。

大早上看到这么一个美人躺在身侧,任谁都会有些触动,寡淡到现在的皇上也不例外。

他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起床时在身边看到这个人,内心十分微妙。

不是说要去书房睡吗……

他意味不明地盯了眼前人一会儿,放轻动作穿戴好衣物出门。

与礼部官员商定好日程后已近中午,平常时候萧寒这会儿一般不会离去,但今日他突然很想回内殿。

那人现在在干什么?

许羿一身湿淋淋的回到房间换衣服,在门口擦花瓶的宫女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

许羿朝身后摆了摆手,“不必管我,你忙你的就是。”

换完衣服后他便支着头坐在桌案旁,等待萧寒下朝。

正乾殿这么多年下来都没什么人气,萧寒不喜人伺候,就算是下人也仅仅是保留了打扫的那批,因惧怕对方,本着多说多错,这些人也是一片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