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有着黑色纹理的木材,他垂着眼,视线只虚浮地落在某一处,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他对人的态度向来不太好,那次误会之后,对陈绵绵尤其。

阿姨约莫是误会了,以为他因为不喜欢有人同住,而有意无意地欺负她,所以才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程嘉也也没有反驳。

因为她也没有说错。

陈绵绵的确是在他这里受了委屈。

是他的错。

好半晌过去,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沉浮,来来回回数次后,程嘉也才轻声开口。

“什么菜?”他问。

“啊?”

阿姨顿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这就是他沉默良久后的回应,张了张嘴,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道,“文思豆腐。”

……文思豆腐。

程嘉也闭了闭眼。

以考验刀工而出名,光是备菜就需要耗费极长时间和耐心的淮扬菜。

于他而言,可能只是餐桌上一道平平无奇的豆腐汤,只是长辈口中随口一提的你从前喜欢的菜。

于她而言,却可能意味着在忙碌生活里努力挤出的时间,低垂僵硬的脖颈,满是伤口的手指……

还有一颗不求别的,只是想安静对他好的赤诚真心。

良久之后,程嘉也睁开眼,盯着眼前一片黑色,轻声道。

“知道了,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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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也视角/7

夜色寂寥而安静。

夏季的蝉鸣早就消失得无声无息,风也有停止的时候。

午夜凌晨,四下无人,树梢窸窣作响和枯叶刮过街道的声音也停止了,万籁俱寂。

但并不比喧闹的时候好过。

程嘉也躺在床上,一手横搭在额前,盯着天花板上的亮光,视线悬浮地落在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其实也没有在想什么。

脑子里一片平静的纷乱,画面和记忆不断地闪回。

时而回顾起前年夏天的诸多种种,时而回顾起这两???年来的画面与行径,时而又是陈绵绵说要搬走时,站在房间门口,鼻尖和眼眶都发红,声音还有点抖,回头告诉他说,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从包厢里被水晶灯照亮的第一次见面,到校园里隔着绿荫与人群的遥遥一瞥。

从凌晨走廊上的不经意擦肩,到无数次言语不多,但呼吸紧密纠缠的夜晚。

一切的一切,都走马观花般在眼前循环播放。

那些未曾注意的细节,未曾被发现的真心,站在此刻来看,几乎像是被划上了着重符号,让人根本无法逃避。

是被蒙了眼吗?程嘉也想。

剖陈的情绪和蛛丝马迹随处可见,但他却偏执地一意孤行,置之不理,甚至懒得再问一句。

……究竟是谁嘲讽。

他闭了闭眼,随手从床边捞起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二十七。

常态与惯性的失眠,觉浅。

从前对睡眠的要求近乎苛刻,要求无光,无声,在绝对安静里被黑夜包裹,才能堪堪睡一个称得上安稳的觉,而现在好像也做不到了。

手机屏幕夜间模式的光亮映亮他的侧脸。

鼻梁高挺,眉骨下一双眼半垂着,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随意滑动。

社交平台上未察看的私信和新粉丝数量永远是最大值,微信消息扫了一眼后通通设置为免打扰,朋友圈往下刷了两页,又索然无趣地退出。

程嘉也盯着屏幕,好半晌后,滑到被消息挤下去的白色头像联系人那里。

距离上一次联系其实没过